现在正是秋末,灌木丛也变得空荡荡。
卫榕沉默点头,心中想着当年她大伯和大娘来到这山头是一种如何绝望的心境,也就忘了去计较厉祯霖的动作。
站在山顶往下看,可以清楚的看见山下的马车和车夫,虽不算渺小,但看上去距离也是悠远。更远的地方就是清水镇,房屋聚集在一块,像是一块块的豆腐。
“当年,我大伯应该也是看到了这般场景吧。”
“那时候清水镇还不是这般模样,不会有那么多的房屋,也没有这些阡陌小道,死伤无数,尸骨就摆在路边,被冻成了冰棍,野狗饿的皮包骨,啃食尸体,烽火浓烟,入眼皆是凄凉。“
厉祯霖看向卫榕,沉声道,“但是现在你看,清水镇虽远离盛京,但和盛京比起来,也不是想象中的落后贫困,物是人非,已经变了许多,何必要纠结于过往?人都是向前看的,只有你强大了,别人才会忌惮你,才会恐惧奉承你,不用你说话,自然有人会帮你争先恐后的收拾你看不惯的人,你讨厌的人。”
“没想到厉公子也和我爹一样,爱说教。”
卫榕吸了吸鼻子,笑道,“我知道厉公子是想让我宽心,我也已经想开了,等回到盛京,日子该如何过就如何过,我大伯的事情……现在我还没有那个能力去管,我还有武安侯府一家人,不能因为我一时的任性就害了大家。更不能连累了你。”
“你能这样想,我很开心。“
厉祯霖抬手拍了拍卫榕的肩膀,“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在这里逗留的时间久了,会被人发现端倪的,清歌你把火纸拿过来,陪着你家少爷在这里祭拜,我下去等着。”
“是,厉公子。”
卫榕感激的对着厉祯霖点头,知道他是去打消车夫的怀疑。
厉祯霖头也不回的摆摆手,下山去了。
看着他慵懒却贵气的消失在视线,卫榕这才转身对着清歌道,“收拾收拾吧。”
“是,二少爷。”清歌点头,把火纸香烛一件件的拿出来小心的放在地上。
抱着银锭子喜滋滋的车夫一抬头,就见厉祯霖已经下山来了。
他赶紧跑过去:“公子怎么就你自己啊,那位小公子呢?”
“别看他年纪小,其实是我盛京小有名气的诗人,这次来清水镇,就是要领略我大梁的壮丽河山,看看我边境是如何的平和安稳,回去好作诗一首,给盛京中的那些人看看,让他们知道我大梁是如何的国富民强,令邻国畏惧!”
车夫震惊道:“如果不是公子和我说这些,我还真是看不出来!那小公子也太厉害了吧!竟然还是诗人呢!我们清水镇最有文化的就是县太爷了,听说他是盛京国子监的学生呢!”
“是啊。”厉祯霖忽的挑眉一笑,神秘的朝车夫眨眼,“那你猜猜我是谁?”
车夫瞪大眼睛:“莫非你也是诗人?!”
厉祯霖嗤笑一声:“我不是诗人,但管着你们这最有文化的人,我是国子监的先生。”
“哎呀!看不出来啊!公子你看起来年纪不大,竟然是国子监的先生!我大梁真的是少年辈出啊!”车夫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淳朴又热情的夸赞让厉祯霖几乎飘飘欲仙。
忘记和车夫聊了多久,说到盛京皇宫的时候,厉祯霖不经意的一抬头,余光飞快的朝着白龙山看了一眼,忽然眼睛猛地一跳。
原来还能看到的那山顶小小的两个人影,此时竟然不见了踪迹!
厉祯霖顿时大呼不好,站起来朝着白龙山狂奔而去。
“唉,公子你还没说完呢!”
车夫诧异望着厉祯霖的背影,不解的嘀咕一声,“这怎么跟被狗咬的似的?”
等到厉祯霖跑到山顶,只看到了一地的火纸飘扬,和断在地上的香烛,带来的酒壶也倒在了地上,刺鼻的酒气让厉祯霖猛地回过神来。
出事了!
沈安收到消息,风风火火的来到衙门:“我贤侄怎么了?!”
前厅里只有慕云在焦急的来回走着,听到沈安的话,他艰难道:“卫兄不见了,在白龙山不见的。”
沈安脸色大变:“他去白龙山做什么!我不是不让他去白龙山吗!如今清水镇对白龙山,对卫守山是一种怎样的仇视,他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厉祯霖呢!厉祯霖你给我滚出来!”
慕云急忙上前拉住要去找厉祯霖算账的沈安,焦急道:“厉公子出去找卫兄了!”
“我贤侄是不是跟他一起出去的?”沈安咬牙切齿道,“一定是那小子害的我贤侄!那小子鬼主意一大堆,一定是他把我贤侄藏起来了!”
“想不到在沈将军的心里,我竟是这种人!”
厉祯霖大步走进厅里,眼神压抑着震怒,“先前你就在挑拨卫榕不要相信我,如今卫榕出了事你又赖到我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从小看着卫榕长大的!一个半道出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便宜伯伯,还敢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你!”
沈安气的脸通红,刚要说话就被慕云一把拉住,“找到卫兄了吗?!”
“我把白龙山四周都找遍了,什么都没有找到。”
厉祯霖神情阴鹜,说话的语气让人胆战心惊,“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带走的卫榕,我非把他千刀万剐!”
沈安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看着厉祯霖的眼神带了些惧怕,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长大了还得了!
“将军!将军!”
就在这时,沈安的部下冲了进来,“有人在楚梁交境处看到一对楚兵,形迹可疑,据说还鬼鬼祟祟带着几个麻袋,从形状上看,里面绑着的,应该是人……”
“砰!”
只听一声巨响,厉祯霖手下的桌子四分五裂,迸溅四处。
“敢抓我的人,看来这大楚是觉得这日子过得太顺遂了!”
“你想做什么!”
慕云一把拉住要往外走的厉祯霖,急声道,“此时我们还不能确定楚兵带走的就是卫兄,楚梁刚刚和交,你这个时候贸然去要人,怕会引起两国的嫌隙啊!到时候万一又起战争,两国的百姓会如何?一定要三思三思啊!”
“他们如何关我什么事?”
厉祯霖甩开慕云的手,冷冷一笑,“我只在乎卫榕一个,敢动我的人,不管是谁,都要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