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祯霖回来了,并且回来盛京的第一顿饭还是在侯府吃的。
卫榕本是想要把他带到饭厅里去,可厉祯霖却拒绝了。
“你帮我找些干粮,我在这里吃就好。”
卫榕一怔:“这里?”这里是她的房间啊。
厉祯霖不置可否:“就在这里,找些干粮来吧,我这一路风餐露宿,就为了能早些回来,找些干粮来吧。”
他直直的看着卫榕,眼神执拗,细看之下,那眼睛里还有些不易察觉的受伤之意。
卫榕那超长的反射弧终于收了回来:“干粮?”
“是,干粮。”厉祯霖垂下头,把肩膀上的包袱拿下来放到桌子上,那搭在包袱上的手指上布着大大小小的干裂的伤口。
卫榕额角一跳:“你的手怎么了?”
“哦,”厉祯霖不在意的看了一眼,“冻伤而已。”
卫榕:“清歌!去让厨房多准备一些饭菜,端到我房间里来!有什么好吃大补的都端过来!”
厉祯霖转过头,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吃饱喝足,厉祯霖拿起一直放在他手边的那个包袱,抬起手来直接扔到了卫榕怀里,卫榕连忙接住。
“这是什么?”
厉祯霖满足的打了个饱嗝:“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卫榕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打开。
印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张狐狸皮,雪白雪白,没有一点杂色,展开桌子上,还垂到了桌角,最令人惊叹的,是这么大的一张狐狸皮,可却十分的柔软,塞在那小小的包袱里,还是不少的剩余。
“这是哪里来的?”卫榕惊讶问道。
“路上遇到一个卖皮货的,从他手里买来的。”厉祯霖喝了口茶,说道。
卫榕爱不释手的感受着这份超乎寻常的柔软,叹道:“一定很贵吧。”
“不多。”厉祯霖随口说道,“这张皮货一看就是用特殊的手法制成的,那卖皮货的一看就是一哥普通的乡野村夫,这么好的东西带在他的身上,也是招惹祸事的存在,我买来,也算是救了他的性命,他对我感激不尽,又怎么会要我的银子。”
合着,这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啊。
卫榕无奈的摇了摇头,细心的把东西收起来,重新放回了包袱里,她拍了拍包袱,抬头看向厉祯霖:“我说的那些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就在厉祯霖离开后不久,盛京中下了大雪,她为了此事,还专门去了恭敬王府,恭敬王府的人也是第一时间去找厉祯霖,把自己要说的事情告诉了他。
闻言,厉祯霖面上浮现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卫榕不禁皱眉:“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吗?”
“我只是有些好奇,”厉祯霖注视着卫榕,语气淡淡,却又充满了意味深长,“你是如何知道,须臾山山脚下还有一个名叫白兰村的地方的?那个村庄小到不能再小,只有不多一千人的人口,不管是在大梁还是在大楚的堪舆图上,比绿豆粒还要小,几乎是没有,据我所知,你从未去过须臾山,又是如何得知那边还有一个白兰村的呢?”
“我……我是看我祖父以前的行军图上知道的啊,”卫榕慌张避开厉祯霖的目光,“须臾山也是我大梁和大楚的一条边境线,我祖父行军打仗,自然是了解的,在他以前的那些兵书上都是有过标注的,你若是不信的话,我这就去拿来给你看看!”
说着,她就要站起身来,厉祯霖轻笑一声,抬手握住了卫榕的手腕,“不用了,我就是随便问问。”
卫榕却是挣脱开厉祯霖的手:“不,我还是去吧。”
她飞快转身,朝着门口走去,脸上的神情却是彻底的慌乱开来。
她怎么给疏忽到了这种程度,不管是须臾山还是白兰村,都是她这一世不该知道的东西,怎么能在厉祯霖面前露出这么大的马脚!
“不用了,这个地方我也知道,”身后的厉祯霖淡淡开口,甚至还有倒茶的声音,“我从一本杂记上看过,那本书不算是出名,看过的人很少,所以我以为你也是看过的呢,还以为你和我多了一样共同爱好呢。”
卫榕心底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转过身来,佯装气恼的看着厉祯霖道:“我还以为你是不信任我呢。”
厉祯霖笑了一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下吧,我话还没说完呢。”
卫榕赶紧过去。
“按照你若说,若是来年开春真的发生了洪涝,那最好是现在就开始修缮河道,把洪水往须臾山那边引?”
卫榕点头:“是,我是这个想法,须臾山那边地势低洼,四周环山,是天然的储存水的好地方,若是现在就能合理的修缮河道,把洪水能最大限度的往须臾山引,就能最好的控制住我大梁的水灾,但前提是,”卫榕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要先把白兰村的村民疏散开来,给他们安置一个去处。”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卫榕的心就跟被拧成了一团一样难受。
上一世,她急功近利,为了第一时间抢夺功劳,乜有第一时间调查好,便命人修缮了河道,将洪水引入了须臾山,淹没了整整一个白兰村,后来虽然被武帝封官加爵,但从此身上也背上了草菅人命的罪名,她有数次想要辞官,但现实摆在面前,她必须坚持,咬紧牙关,扛住一切,不管是赞美还是嘲讽,必须忍住。
所以这一世,她才会那么急切的告诉厉祯霖,在修缮河道之前,必须先把白兰山的村民给安置到别处,必须妥善。
“好,我答应你。”厉祯霖定定的注视着卫榕,“但是你就就觉得后悔吗?”
后悔?卫榕面露疑惑。
“若这个事情可以妥善办成,那你以后就是我大梁的英雄,所有的百姓都会感激于你,甚至你的名字还会流芳后世,你更是会升官加爵,什么资历都是虚言,别说大学士了,就是官拜丞相,你都是有那个资格的。”
卫榕低下头,在厉祯霖紧紧的注视下,她一字一顿道:“你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依仗,你若是好,若是更加强大,那我在你的庇护下也会平安顺遂,所以,”她抬起头来,直直的看向厉祯霖,“你好了,我才能更好。”
“哈哈哈!”
厉祯霖忽然笑出声来,事发突然,卫榕都没反应过来,甚至脸上的表情都定定的僵硬在了脸上。
“你……你笑什么?”
“我笑你,”厉祯霖站起身来,走到卫榕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对我真好。”
卫榕一怔,不自然的推开厉祯霖的手:“我才不是对你好,我是对自己好。”
厉祯霖也不再说什么,笑道:“你的心意,我定当珍重,你放心,这个事情我会妥善处理。”
他抬起脚来,朝着房门走去,看样子是要离开。
卫榕急忙拿起桌上的包袱:“你的东西!”
“给你的。”
厉祯霖打开门,头也不回,直接飞身越过院墙,那熟悉的动作让卫榕看的喉头一梗。
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养成走门的习惯啊!
卫榕低头,看着怀中的包袱,心里有些怅然。
常婳的事情,到底该不该和厉祯霖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