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公子!”
中和殿外,卫榕终于追上厉祯霖,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要做什么!”
厉祯霖回过头来,垂头平静注视着她。
越是平静的水面下,就隐藏着愈大的危险,不知为何,卫榕脑中忽然闪过这一句话,心底更加不安。
“不能让常婳进宫。”
卫榕一怔:“为……为什么?”
难道是和自己想的一样吗?厉祯霖出去是为了……
“她的身份若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我虽然和她有缘无分,但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跳入皇甫明的火坑来。”厉祯霖平静说道,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眸光轻轻闪动。
卫榕有些不自在的笑起来:“原来是这样……”
她还以为厉祯霖是为了自己呢,皇甫明绝对不会让常婳无缘无故的进宫,她还以为这里面是有什么蹊跷,原来是她想多了,自作多情了些,原来都不是为了自己呀,不管是厉祯霖,还是皇甫明。
“但是,你知道常婳现在在哪里吗?”卫榕很快调整好心态,抬头朝着厉祯霖看去。
厉祯霖缓缓侧目,卫榕皱眉:“从宫门口进?但今日院长并不会进宫参加宴会。”
“是翰林院。”
厉祯霖抬脚朝前走去,垂在腿侧的手动了动,最终还是放弃去拉拽紧跟在身后的人,“她若要进宫,定不会选择今日。”
卫榕恍然大悟,今日是宴请大楚使臣的日子,那宫中守卫定是森严,若是皇甫明带着常婳进宫,那肯定就不会是今日,但是为什么常婳不会是跟着皇甫明在一起,而是在翰林院呢?难道是常婳进宫的事情,院长知道?这个念头一出来,立刻就被卫榕否决,院长是无论如何都不让常婳进宫的。
她把自己的困惑说出来,就见厉祯霖沉默片刻,然后道:“我了解常婳,她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子,不会因为皇甫明帮了她的忙,就会完全的相信了皇甫明,翰林院中的大学士,是她的伯父。”
卫榕明白了,确实,常尘是很喜欢他的这个侄女的,几乎是当成亲生女儿一般。
说话间,二人来到了翰林院,此时翰林院大部分房间已经熄灯落了锁,二人朝着后院走去,就见常尘的房间还亮着昏黄的烛光。
“我去吧。”
卫榕拦下厉祯霖,开口说道。
厉祯霖没有拒绝,点了点头,闪身进了一边的阴影处,黑暗中一双眼睛闪着夺目的光。
卫榕深吸一口气,上前轻敲常尘的门。
“大学士,我是卫榕。”
***
就在卫榕和厉祯霖去翰林院找常婳的时候,中和殿也接二连三的到齐了人。
慕云坐在位子上,有些紧张的握紧手中的酒杯。
这都出去了快半个时辰,怎么还不回来呢。
“慕公子?”人影遮住了烛火,慕云被笼罩在了阴影处。
他马上抬头,心中咯噔一响:“王公公。”
慕云接着就要起身,却被王麟按住了肩头,看起来羸弱的人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慕云被他生生按压到了位子上。
王麟细长的眼睛眯起来,嘴角带着凉薄笑意,他朝着慕云身边的位子扫了一眼:“这卫大人去哪了?还想着跟他说上几句话呢。”
慕云稳住心神,“他说殿中有些闷,出去透透气,马上就回来了。”
“是吗?”王麟笑了一声,“我方才就在外面,并没有看到卫大人。”
慕云笑起来:“或许是不巧,他出去的时候,王公公还没到来吧。”
王麟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少年,笑容越发阴测,半晌后,他松开握住慕云肩头的手:“那可真是不巧了。”
说着他便不再搭理慕云,抬脚朝前走去,他的位子就在武帝位置的左手边,规格不小。
见他终于走远,慕云终于忍不住,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竟然是一片湿润。
真是好大的气场。
不多时,厉祯宁也来到了殿中,看到原本该是厉祯霖的位子上坐了其他人,眉头微微皱了皱,然后再朝着卫榕的位子一看,顿时露出了然于心的笑容。
王麟视线从厉祯宁脸上平静的划过,最后落在对面皇甫明的脸上。
皇甫明连忙赔笑,举起了手中的酒杯,王麟淡淡的点了点头,算是应和。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殿外忽然传来了武帝到来的通传,慕云一愣,愈发着急。
这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还不回来,陛下都来了!
就在慕云跟着大家起身接驾的时候,忽然感到背后有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后背,他猛地回头,就见卫榕已经站到了他的位置上,接着是厉祯霖、
“你……”
“陛下到了。”卫榕对着慕云使了个眼色,慕云了然,决定等会再说。
武帝走了进来,一身明黄衣袍衬得他威严尊贵,不苟言笑的神情使他看上去不可侵犯,跟进在他身侧的是雍容华贵的淑妃娘娘,美丽的脸庞光彩夺目。
众臣齐声跪拜:“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帝略一抬手:“众卿平身。”
宴会正式开始。
趁着武帝在和王麟交谈的空档,慕云小声对着卫榕问道:“你们去哪了?方才王麟还问我,怎么没有看到你。”
卫榕看了一眼正和武帝相谈甚欢的王麟,目光微沉。
她把自己和厉祯霖去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慕云,慕云听后一惊:“没有找到常婳?”
是的,没有找到,卫榕去见了大学士常尘,常尘却说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常婳了,当时看他的神情不似说谎,毕竟这也是自己上一世的老师,卫榕相信他,为了不让他担心,卫榕也也没有告诉他常婳进宫的事情。
卫榕朝着身边的厉祯霖看去,就见他正垂眸不知道想着什么,细密的睫毛遮挡住了他眼底神色,侧脸流畅却紧绷。
常婳并没有去翰林院,那她去了哪里呢?还是说,这是皇甫明故意骗他们的?
“陛下,早就听闻大梁人杰辈出,我在鸿胪寺,有幸见到在卫榕卫大人,心中更是感慨,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世家才能养育出如此优秀的才子呢,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卫大人就是曾经显赫一时的武安公的亲孙辈啊。”
王麟的声音响起,不算大,却能让殿中的每一个人都听到。
很快,各异的目光朝着卫榕看来,有好奇,有担心,有幸灾乐祸。
卫榕神情越发坦荡,站起身来对着王麟揖手道:“多谢王公公夸奖,若不是陛下赏识卫榕,卫榕也不会有今日的,卫榕多谢陛下赏识之恩。”
王麟笑容不变,落在卫榕身上的眼神却渐渐有了变化。
他本是要引出武安侯府那早已死去大少爷,那可是个叛国的人物,谁知卫榕竟然是三两拨千斤的把话头就给转了过去,还借花献佛一般的和武帝献起了殷勤。
忽然,一道侵略性的眼神朝自己投射而来,王麟笑容一僵。
就见坐在卫榕旁边位子的那个黑衣少年,用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
可在自己看过去的瞬间,那锐利的眼神就像是一场错觉,被平静的目光代替。
厉祯霖朝着王麟,遥遥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王麟笑起来,随后也抬起了手。
要知道,就算是刚才的三皇子皇甫明敬酒,王麟也只是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而已。
二人相视一笑,越发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