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似乎连月亮都感觉不安,藏在浓重的乌云里,不敢探出头来。
巍峨的城墙在黑夜中像是张牙舞爪的巨兽,伸出绵延数里的爪牙,把整座上京拢在怀里。
城门被缓缓打开,车队极速有序的从里面驶出,车轮声伴随着马蹄声阵阵,在黑夜里显得尤为显耳。
“厂公,他们走了。”
城墙上,黑色的身影几乎和城墙融为一体,他站在那里,紧紧注视着使团离开的方向。
“真的走了?”
他发出一声疑问。
“是,大梁使团离开上京了。”
属下恭敬说道。
“走了?”
王麟皱了皱眉,“就这么,走了?”
厉祯霖和卫榕就这么走了?在上京中没有翻起一滴水花,就怎么走了?这是厉祯霖的作风吗?卫榕对自己的恨意都没了?
自己可是将她的身份告诉了乔齐来啊!她就这么走了,连袁烈都不管了吗?
“厂公,要不要去……”身后的黑衣人做了个动作,语气中透着阴狠。
王麟没有做声,眼睛依旧盯着消失的方向。
等待片刻后,使团渐行渐远,车轮声马蹄声慢慢消失,黑衣人忍不住,再一次开口。
“厂公,要不要……”
“小小年纪,怎么那么毒辣呢?”
戏谑的声音在黑夜中毫无预兆的响起,黑衣人脸色一变,手中的刀出鞘,警惕的看向四周。
“谁!出来!”
没有人说话,刚才的声音像是一阵幻觉。
黑衣人不敢放松警惕,全身紧绷,目光灼灼。
“下去。”
自始至终未动过的王麟开口道,他平静的看向自己属下。
“是。”
黑衣人立刻收起刀,行礼退下。
城墙上只剩下了王麟一人,凉风起,吹着他身上的袍猎猎作响。
“出来吧,既然来了为何还要躲躲藏藏。”
他淡淡出口,身子微动。
“若是我义父当初有你耳力,何至于被你暗杀。”
一道鬼魅的身影从暗处跳出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冰冷的武器堪堪擦着王麟的后脖颈而过。
只要袁烈手下一动,王麟当场就会毙命。
“为什么不动手?”
王麟转过身来,饶有兴趣的看向面前的年轻人,“你不想为你义父报仇吗?”
袁烈冷冷的看着面前之人,恨意从牙缝里一点点的溢出,“想,我做梦都想,但是我杀你,不是要在这种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我会当着天下人的面,结束你的性命。”
“那你还真是痴人说梦。”
王麟笑起来,苍白的脸色在深夜中显得愈发诡秘,“你不在宫中好好保护陛下,来这里做什么。”
袁烈冷笑一声,“找你自然是有事。”
他从袖口拿出什么,抬手随意一抛,眼看那物件就要越过城墙,掉入黑暗中。
王麟袖摆一动,下一瞬东西就出现在他手中。
袁烈不屑的笑了一声,“王公公不止有一双狗耳朵,还有一双狗眼呢,看的那么清楚。”
对于袁烈的咒骂,王麟看都不看他一眼,神情也是如常。
他把玩着手中的物件,黑暗中也能看清这玉佩的任何一条纹理。
是拼凑过的。
他盯着中间那条几乎看不出来的细缝,确定想到。
见王麟一动不动的看着玉佩,袁烈冷笑出声、
“哟,看来王公公这狗眼是起作用了,认识这东西吗?这可是您老朋友的东西呢,您不会是忘记了吧?”
王麟低头看着,脸色如常,握着玉佩的手却越来越紧。
“哪来的?”他开口问道,声音没有刚才的轻松。
见他终于有了情绪波动,袁烈只觉讽刺。
“看来您是想起来了,想知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您怎么好意思说出这话来呢??”
他忽然伸出手,劈头盖脸的朝着王麟的方向重重挥去,王麟反身一躲,手中的玉佩却被袁烈抢了去。
“还给我!”他压低声音,带着怒意。
袁烈嗤笑一声,“这个时候装情深义重了?王公公您可别了,你当年做的那些事情,这天下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容得下你!你根本就不是人!你违背了作为人的纲常礼教!你就是个畜生!忘恩负义的畜生!”
他指着王麟怒骂,眼神却是怜悯仿佛看着街边的乞丐。
王麟攥紧手,苍白的脸色愈发显得阴冷,“给我!”
他十指勾起,像是锋利的钩子,朝着袁烈就冲了过去。
袁烈脸色微变,立刻飞身后退,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他是打不过王麟的。
借着灵活的身姿,袁烈堪堪躲过王麟凶猛的进攻。
他站在烽火台上,呼吸微喘,看着下面对自己虎视眈眈的王麟。
“王公公,年纪虽大,但看起来身手还是不减当年啊!”
这种时候了,他都不忘讽刺王麟几句,“王公公,我胆子小,您若是追我追的紧了,我怕是手下一滑,这小小的玉佩掉了下去,不管是磕了还是没了,对您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损失吧。”
王麟紧紧盯着他,“你敢!”
“自然是不敢的,”袁烈嘻嘻哈哈的说道,看似轻松的倚靠在台面上,实则警惕的看着王麟的一举一动,“我听我义父说起过王公公当年和那位的友情,听说若是没有那位,您就坐不到如今的位置?那是您的大贵人呢?”
王麟一声不吭,目光如恶狼一般。
袁烈脸上不见胆怯,反而还笑的愈发开心。
“可惜啊,后来您把他骗了,骗的可惨了,骗的他一世英名随风而去,有家不能回,成了家族的罪人,连累他的子孙后辈被人戳着脊梁骨看不起,啧啧啧,王公公您可真是心狠啊!”
袁烈摇头,面露惋惜,“若是他现在还活着,怕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了吧?”
王麟呼吸渐重,眼神像是下一秒就要生撕了袁烈。
“你给我闭嘴!”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袁烈眨眨眼,面露无辜,“他和他妻子当年待您那么好,可是最后却落得个什么下场呢?听说他们二人的尸骨如今还在白龙山埋着呢?”
王麟呼吸变得紊乱,眼神开始变得松懈,不知是不是袁烈的话引起了他的一些不好的回忆。
袁烈轻松一口气,抬头看向远处。
“唉,王公公您可真是害人不浅,害了人家好几代呢,一个原本有希望成为显赫大家的家族成了过街老鼠,柔弱的女子为了让家人抬起头来,十几年隐瞒身份,过着心惊胆战的日子,前路茫茫,不知何时就会被人发现,到时候一个欺君的罪名落下来……”
他拖长语气,低头朝着王麟看去,加重语气,一丝一顿道,。“整个武安侯府,可就是彻底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