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岭、抚顺、辽阳三城相连后,以北的地方便是女真人居多了。白旗此番出征算得上是全军出动了,褚英、达启和阿达海都是这世间少有的英勇善战,褚英更是因为英勇得了阿尔哈图土门的称号。此番出征辽阳,本就是扫一扫欺压女真百姓的南明士兵,白旗还远在几里之外,南明那些闲散士兵便已闻风丧胆,直接退回辽阳城内。
白旗战都未战,辽阳城外已经一片安宁了,褚英哪肯罢休,打起了辽阳的主意,直接率军攻城。
辽阳太守卢成文是一介文官,也算是一身傲骨,哪里肯把褚英这般蛮夷之人放在眼里,褚英来攻城时竟然大摇大摆出城迎敌,结果也可想而知,一败涂地后只得鸣金收兵,城门紧闭,不敢轻易出城迎敌。
“若夺了辽阳,就与南明开战了,贝勒爷未必满意的。”图尔格见已经乐昏头的哥哥们,终于提出了心中的隐患。
“得了辽阳城,还有不满意的?到时一定会另眼相看我们白旗的。”阿达海说道。
“你的胆子越来越小了,前些日子阿玛让你跟着切尔格,定是受他影响了是不是。”达启竟然站在阿达海这边,反对自己的亲弟弟图尔格。
“图尔格哥哥自来小心谨慎,我们如今要对付的是辽阳城,毕竟也是有百年历史的汉人城池,而且我们已经赢了一场,得了不少的的东西,如今小心一些总没错。”
伊尔登虽然傲慢无礼,也继承了他额娘的圆滑,在众位哥哥面前如绵羊一般乖巧,不过他也有想法的,哥哥们之所以各自成队,就是因为嫡庶之分,而自己本就是庶出,额娘再受宠也是个侧福晋,这么多优秀的哥哥们摆在面前,自己没必要强出头。
达启看不上伊尔登这种庶子,冷哼一声,才要说话,杜度立刻说道:“阿玛,小心使得万年船,我们小心总是没错的,今晚儿子还是带人好好勘察营地吧。”
褚英虽然霸道傲慢,可见儿子思虑周全,还是心头一喜,想起他今天第一次上战场,一直护在自己身边,刀枪不惧,深感欣慰,看着杜度浅笑的点点头。又吩咐了几句,众人也都出了营账。
杜度看着近在眼前城门紧闭的辽阳城,一声长叹,昨夜的一场厮杀过后,战场已经收拾干净,一切又恢复了平静。阿玛英勇无敌,若是白旗得了辽阳城,赫图阿拉城里再没有人能挡住阿玛前进的路了,可是一座百年城池如何是说夺就能夺的。这更像是一场赌局,和天赌,和玛法赌。
杜度又是一声长叹,突然想起了岳托,如果今天是他站在这里,又会怎么做?是了,当初他应该也是像自己这般站在了乌拉城面前。杜度突然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起来,眸子里的眼神越来越狠,可以的,一定可以的。岳托能做到的,自己也一定能做到的。
白旗的斗志昂扬,信心满满在炎热高温的辽阳城外终于一点一嫡的化了,连续几日的谩骂、怒喊,辽阳城始终城门紧闭。杜度和伊尔登也发动几次夜袭,可那位太守大人打战不怎么样,防守却是一流的,几次偷袭都防守的极好。
久攻辽阳不下的白旗士兵只觉得越来越窝囊,他们的军队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渐渐的队伍里竟有了这样的说法:建州的军队也只是在女真人的地方称王称霸,如今和人家南明对峙多日,一个辽阳城都拿不下来。
褚英和达启本就是暴躁脾气,如此谣言传于城中,哪里还能耐着性子忍耐下去,终于下令强攻辽阳城,一时间辽阳城外箭如雨下般射入辽阳城,同时多处云梯沿着城墙搭起,白旗士兵沿着云梯攀爬而上。
褚英早已带队在城门外等候,只等白旗士兵闯入城打开城门,直接杀入城。只是白旗的军队虽然热闹,射箭的射箭,爬梯的爬梯,辽阳城里却没有半个士兵响应,城墙上站岗的士兵们更如死人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几人都是不解之色,猛见城墙上的“士兵”们化身为火龙一般,喷出巨长的火舌,城墙上整排整排的火人燃烧起来,火势更是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烧着了各处云梯,一时间白旗士兵们的叫喊声,冰刃的掉落声响彻入天。
白旗的人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眼前之势虽然出乎意料,但也不至于慌了手脚,只是云梯已烧,显然对方早有准备,褚英愤恨的瞪了眼辽阳城,咬着牙下令后退几里,稍作休整。
褚英拿起酒壶就给自己灌了下去,其他人也不敢多说,都有些闷闷的各自休养,众人才缓了缓心神,突然天空火光一片,众人抬头看时,竟是从辽阳城墙上射出千万支火箭,城外瞬间一片火海,白旗人马躲火的躲火,躲箭的躲箭,一片混乱,与此同时辽阳城内一队人马杀出。
“阿玛,我们先退出去再说。”杜度一把拽冲向敌军的褚英,着急的大喊着。
“大丈夫死便死在战场上,有何惧怕!”褚英连番失利,哪肯罢休,一把甩开杜度的手,狂奔迎敌而上,单枪匹马,全然不顾自身安危,长枪挥动处,敌人便已倒下,一条血路立刻出现在眼前,其余众人见此,也都策马跟上。
辽阳城的士兵如潮水般涌出,厮杀声、叫喊声、兵器相碰声混成一片,滔滔不绝。白旗旗番以及白旗军服都淹没在烈火和血液之中。
“汝等蛮夷之人,竟敢冒犯我们天朝大国,如今便用你们的箭射向你们,这便是我们历史上有名的草船借箭。哈哈哈。”城墙上突然传来喊声,以及南明士兵们此起披伏的嘲笑声。
褚英抬手一挥,到他跟前的两位士兵相继倒下,随即大叱一声:“拿弓来。”可是南明士兵已经将他包围在圈里,即使有人想递给他弓箭,也要先杀出一条血路才能冲到褚英面前。
达启一手握抢一手举刀,同时砍倒围在自己身边的士兵,得出空来右手抬手一掷,刀刚好砸向了地上的一把弯弓,左手立刻策马几步,抬手一捞就抓住了弓箭,片刻都不带停留的转就扔向褚英。
褚英扔掉长枪,扬手接住弯弓。见褚英无枪在手,敌军中一人骑马冲褚英而来,图尔格赶忙朝那人掷出长枪,那人闪身一躲,却没想到自己身后也有人,杜度已经举刀而赶到,对着他的肩膀就是一砍,这人吃痛,人也掉下马,这人也些功夫,一个翻身跃起,只是才要转身跑走,褚英已经策马到他身边,一手勒住缰绳,马长啸一声,前腿抬起,那人早已惊呆,立在当地看着褚英,褚英连人带马直接从此人头上越过,同时弯腰侧身,伸手一抓,此人背后箭娄里的箭已在褚英手里,然后又甩了甩缰绳,策马踏火直奔辽阳城墙而去。
马并没有停,褚英却已经弯弓搭箭对着城墙上就是一射,刚才喊话的那人中箭倒下。城墙上立刻慌乱起来,白旗人马也被鼓舞起来,各方厮杀越演越烈。
直到艳阳高照又变成了夕阳西下时,辽阳城门继续紧闭,城外的也渐渐的安静下来。夕阳如血染红一般,悬浮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上。
“白旗损失一半人马。”清点人数回来的图尔格向褚英报告。
褚英淡淡的点点头,由着杜度给自己绑着手臂上的伤。
见图尔格没有走的意思,褚英又抬头看了看他。
图尔格眼里掀起一丝悲伤:“阿达海阵亡了。”
褚英眼眸一动,只是很快又面无表情了,依然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图尔格很想问问接下来的行动,只是眼前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除了撤退还能有什么行动,可战败撤退不是阿尔哈图土门的作风,深吸一口气,没敢多问,转身而去。
“吩咐下去,回赫图拉城,阵亡的战士们能带走的都带回去。”褚英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图尔格吐出一口长气,行了礼退到一边去吩咐。
夏日炎炎,从辽阳到赫图阿拉城就算是快马一匹,也要走上个把月,如今大队人马,又是残兵败将,大大影响了前进的速度,大部分战士的尸体只能就地掩埋,阿达海到底是达启几人的亲兄弟,众人商议一番,将他封棺带了回去。
出发的时候是夕阳西下,回来时候依然是日落西山,唯一不同的就是城门外等候的人从努尔哈赤变成了额奕都。
额奕都的英勇也是远近闻名,从来都是威风凛凛的样子,此时却是面色苍白,神色暗淡,短短几个月而已老了许多。看着队伍里的棺材,身子颤动一抖,赶忙深吸一口气,跳下马走到褚英面前,切尔格也赶忙下马,跟在阿玛身边。
“姑父。”褚英喊了一句,又转身看看棺材,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贝勒爷等着大阿哥,大阿哥快去吧。”额奕都的声音显然有些发颤。
褚英不再多说,带着杜度而去。
“阿玛。”达启、图尔格、伊尔登一起跪在额奕都面前。
额奕都扫了一眼众人:“起来,回府。”
算上切尔格四兄弟都是一愣,只是额奕都没理会四兄弟的反应,已翻身上马,四人也都赶忙上马随阿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