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醒了,竟记不得刺杀主子一事,还派人送了些补品,交代您好好养身子。”
“还有呢?”屏风后传来男人不带任何情绪的询问。
“在您授意下的折子,都递了上去,太子只批复了那些提议要将您斩草除根的官员。”
“另外,后宫平静,太后娘娘因着皇上受了惊,至今一直在静养,德妃闭门不出,贤妃倒是一直伺候在左右。”
“贤妃最近老实吗?”李潜喘了口气,胸口又疼又辣,他微微蹙眉。
“贤妃自打九王爷被流放之后,整个人都蔫了,加上周皇后出了事,她便无心再斗来斗去的。”
“自作自受。”李潜嫌恶的道:“若是当初她不自作主张,没准李融还能身体健全。”
流星笑笑,垂首道:“这人都是不见黄河不死心的,要是人人能拎得清自个几斤几两,也没那么多麻烦事儿了。”
李潜不置可否,并不评价,转而问起来:“父皇身子恢复的如何了?”
“已经开始自己处理朝政了,太子只是在旁学习,太医们开了静心凝神的方子,很有成效。”
屏风后的男人轻笑了声,本是极温柔的,不知为什么,整个房间充斥着冷凝肃杀。
流星绷紧了脸,不敢言语。
李潜笑够了,才道:“看来父皇果然如日中天,刺了本王一剑,他好像很满意,估计心道本王死了才更好吧?可惜,本王最见不得他高兴,让他轻松了两日,也是时候醒过来了,去吧,把消息传出去,另外,母后身为皇后,的确应该去看望下父皇。”
“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办。”
李潜在中剑次日就醒了过来,同时想明白了越武帝的目的。
他想看看这个帝王会用什么样的理由,将这次刺杀瞒过去,故而一直压着醒来的消息,没让散播。
果然不出所料,他装疯装失忆,没有半点新意。
不过如此。
他当越武帝能用多好的法子,没想到还是入了他的圈套。
既然他以梦魇来做文章,那他就将这个文章做得更圆满一些。
李潜醒来的消息,不胫而走,天黑时传到了越武帝耳朵里。
他正在书房和众位大臣商议政事,压着心里的火没发作,还特意叫人又赏了些东西过去,等到百官离开,气的将卷轴砸了一地。
孙来胜欲言又止,那副模样惹恼了越武帝,大骂着让他滚。
“奴才这就滚!这就滚出去!还请圣上消消火才是!您才大病初愈,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越武帝暴跳如雷,指着他吼:“你在诅咒朕?来人啊!将他拖出去砍了!”
孙来胜吓的跌倒在地,忙砰砰磕头求饶:“皇上饶命!奴才没有啊!奴才一心对皇上!皇上不要杀奴才!”
在越武帝身边伺候的,有好多都是孙来胜的人,眨眼间跪了一地,这才让盛怒之下的越武帝,找回些许理智。
他怅然的看着众人,摆脱那种失控的感觉。
不知怎么回事,他的脾气似乎越来越大了,丁点小事都能气的头脑空白。
孙来胜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狼狈凄惨,他揉了揉眉心,叹着气道:“罢了罢了,你们都下去吧。”
侍卫面面相觑,没听到明确的指令,拖着孙来胜往外走。
孙来胜嗷呜的叫着:“皇上饶命饶命!”
“罢了。”他说:“留着他的命,打三十大板吧!”
须臾之间,死里逃生。
孙来胜吓的浑身汗涔涔的,他忙擦了把汗,跪着大喊谢皇上圣恩。
越武帝无心理会别的,他筋疲力尽的坐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难道他真中邪了不成?
暴怒过后的他,此刻异常冷静,他并不是情绪外放的人,以往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如今怎么沉不住气?
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太在意李潜了。
没死成就没死成,有第一次得手,就会有第二次。
他太过把他放在眼里了,反倒自乱阵脚。
他得稳住,就像野兽捕食猎物时那样,要耐得住要等得起。
越武帝叫来太医,特意嘱咐增加药剂,他亲眼看他煎好药,这才吃下。
本来信心满满的认为不会再做噩梦,结果梦到了已经死了六年之久的李知。
时光对死去的人从来温柔。
他还保持着青春昂扬的容貌,谈笑举止间都有独属于他的温柔,他笑容满面的喊他父皇。
可他愧疚,即便明知是在梦里,仍不敢直视那样坦诚信任的目光。
梦里开头是温馨的,父子两人相处过的画面,如流水般一一闪过,他惊讶的发现,原来他们有那么多的美好。
谁知就在他感慨之际,场景陡然变化。
李知手脚戴着镣铐,被囚禁在牢笼里,满他身鲜血,步履蹒跚,凶狠愤怒的目光像把锋利的剑。
李知是吊死的,死后眼睛向外凸起,嘴巴微张,舌头露出半寸,蓬头垢面之下极其可怖。
现实里越武帝并没见到死后的李知,他之所以知道,还是下面的人禀报的。
没想到,在梦境里,他目睹了其上吊自杀的全部过程。
后来的李知变成了厉鬼,追在他身后说他冤枉,他太害怕了,失声喊出来。
“啊!”
越武帝惊叫着睁开眼,没想到摆脱了噩梦。
他仍心有余悸,不停的拍着胸口,完全没注意到榻边的人。
“皇上。”徐语安缓缓出声,无异于又一大惊吓,他作势要跳起来,看清了来人,愤怒压过畏惧,冷声道:“谁让你来的!”
他们夫妻六年多没见,就连她从冷宫搬入东宫主位,他都不曾想过要去看她。
一个不得他喜欢的女人,给了她后位,就应该感到知足,难不成还想奢求他的爱吗?
“回皇上,臣妾听闻你近日来身子不适,因此特意过来探望您。”徐语安慢慢的说,她向来温柔又端庄。
“不必了!”越武帝对她没有好感,况且看到她,就想到了李知和李潜。
前者刚在梦中吓的他魂飞魄散,后者则在现实让他咬牙切齿,哪怕徐语安进退有度,典雅大方,他也对她提不起半点好感来。
“你回去吧!以后没有什么事不要到这里来!”越武帝赶她走:“朕不需要你!做好你的皇后,莫再来朕眼前晃!如无必要,朕今天之后,都不想再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