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和山匪的关系,被曝光了。
不出一天的时间,周家全族几乎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百姓们在筹备年货的同时,不忘对此破口大骂。
他们可是深受山匪祸害的一群人,以前是畏惧山匪作乱,怕的什么都不敢说,眼下山匪早就被绞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整个京城这两日因为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而深宫之中的东宫,却始终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
宫女们每个都小心翼翼的,就连呼吸都恨不得将声音压低了再低。
身为周家人的周忘忧,在此风口浪尖上,竟然勉强逃过一劫。
她和周声晚是远房亲戚,又因为嫁给了李彻,李彻虽死,且未按太子礼仪下葬,但她太子妃的名号还在,是皇家人,并没有人动她。
她不知该庆幸还是该伤感。
距离李彻离世已经有五日,这五日她过得浑浑噩噩,时而像活在现实里,时而觉得又身处梦境。
李彻死了?
她不想接受这个现实。
还记得他离开那天的场景,他发狠的要她,一遍遍质问她他是谁。
他说要她乖乖等他回来,有话要同她讲。
她在乖乖等着了,可是他怎么还不回来?
答应过的话不算数,这个骗子!
周忘忧不想哭,脸上却一片濡湿,她其实觉得对李彻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哪怕他是她的丈夫。
她心里装着的人一直都是李知,那样的男人,不管是从容貌身材还是能力性格来说,都对她是致命的吸引。
六年前李知去世,她恨不得跟着一起去了,实际上她也那么做了,然而落水之后被人救了上来,硬是将她嫁给了李彻。
她是被逼着,不情不愿嫁过来的,自然不会给李彻好脸色。
哪怕他是新上任的太子又如何?
如果李知没死,哪能轮的上他?
她甚至相信外面的传言,说李知的死,是周声晚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李彻当太子!
李知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哪怕他不是李彻杀的,可他抢了他的位置,最大的得利者是他,她就恨他恨得牙痒痒。
周忘忧天天跟他冷战。
她是周家的人,不能给家族带来不幸,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让李彻知道,她很讨厌他。
李彻待她极好,哪怕面对着她的黑脸,依然能看得出来,他对她的喜欢。
在东宫的日子,无疑是舒坦的。
李彻的耐心斯文,让她渐渐接受了他,所以前些日子,他那么对她,让她惊愕不已。
她又开始恨他。
恨他的虚伪,恨他的狠戾,恨他看穿一切的精明。
然而他死了,她好像也病了。
短短四五天的功夫,世界翻天覆地,李彻先出的事,她来不及悲伤,周声晚又出事了。
原本被文武百官看好的,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太子,不过眨眼功夫,就彻底覆没。
她不觉得悲伤的,可是身子先受不住的病倒了。
宫里一大半的宫女都被调走了,只留了个贴身女婢,女婢对她很忠心,至今仍尽心尽责的照顾着她。
“太子妃,您该吃药了。”那女婢开口道。
周忘忧慢吞吞的睁开眼,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水,她点了点头,看向女婢,总觉得有点眼生。
女婢在给她倒热茶,她张了张口问道:“你以前便是在东宫伺候的吗?怎么本宫没有见过你?”
“回太子妃,奴婢是七王爷派来的,这两天才来东宫。”那女婢并没有隐瞒,如实说道。
周忘忧这两日一直昏昏沉沉的,听到李潜的名字,愣了愣,不以为意,过了会儿,才忽然睁大眼睛,她腾的坐起身来,死死盯着她。
“你是李潜派过来的?”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人呢?我有话要跟他说!他知不知道李彻的事情?”
女婢不卑不亢,将热水递给她,同时将手中的药也端给她,周忘忧心烦意乱,还是接了过来。
“娘娘请喝药。”女婢知她担忧的事情,说道:“王爷让我来通知您,宫里已经不适合您再继续待下去,明晚他会派人来接你。”
“为什么?”周忘忧隐约不安:“为什么我不适合待下去?”
“太子妃若想活命,就听王爷的安排。您之前的恩情,王爷都记着呢,这才给您指条明路。”
女婢见她表情,走出去端来两碗药,然后分别用银针试毒,两碗都有剧毒。
周忘忧骇然:“是谁?”
女婢微微一笑:“太子妃今晚喝了药,好好睡个觉,明晚奴婢带您离开。”
李潜的动作很快,次日说到做到,傍晚时分,周忘忧从榻上爬起来,穿好女婢为她准备好的衣物,随后就上了马车,竟是一路通畅。
顺利出了宫之后,她没见到李潜,但女婢始终陪在左右。
“我们要去哪里?”周忘忧看着黑沉沉的天,陡然生出一种荒谬感。
前二十年的荣华富贵,仿佛就像是一场旖旎的梦,她以为她至死都会留在这所牢笼里,没想到还能再次见到外面的天空。
她深吸口气,茫然又无措。
李知死了,李彻也死了,周家满门都遭遇灭顶之灾,她真的变成了无根的浮萍。
“王爷说带您去见一个人,您应该会想见到他的。”
马车彻底融入了沉沉的黑暗,此刻在高高城墙后的两人,沉默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肩上压过来一只手臂,他勾着苏漾往自己怀里塞,娇艳的小女人抬头看他:“送她去见李彻?”
“恩。”李潜抿了抿唇:“那边说李彻的状况不太好,把她送过去,兴许他会愿意活下来。”
“换成谁受了这种打击,都很有可能会一蹶不振。”苏漾伤感道:“李彻也是个可怜人。”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货真价实的皇子,从小到大也用皇子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忽然有一天,得知自己只是个鱼目,并非珍珠,心理落差可想而知。
多年坚定的信仰被否定,整个人生都开始崩塌。
李潜觉得可笑,他将小女人抱起来,放在高高的城墙上。
她双脚悬空,身后悬空,只好牢牢抱住李潜的腰身,她看着他,夜风中两人的衣角翻飞,男人的眼睛深邃浓沉。
“做什么?”她问。
李潜失笑,捧起她的脸吻上去,他动作极尽温柔,让苏漾沉迷又不安。
“怎么了?”她为他的举动感到疑惑,在他气息吞吐的间隙,含糊不清的问。
李潜低低的道:“这皇室里的人谁又不可怜呢……”
如果不是苏漾的到来,点亮他的生活,他也是万千可怜人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