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早在几天前,收到杜智多的信时,开始准备这些东西,因此苏漾拿在手上的小衣服,都初具形状。
女子针脚细密,看得出来是用心了,甚至她还在鞋面上,看到了颇有难度的双面绣,足可见其讨好之意。
苏漾惊叹连连,丝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她还开玩笑的说,想拜师学艺,跟着她学习双面绣的绣法。
“夫人您金枝玉叶,用不着学这些小计俩,您若是喜欢,以后想要什么,只管同小曼说,小曼做给您便是了。”她言辞之间带着亲昵,俨然把自己当成一家人的口吻:“反正我在府上闲着也是闲着,能够为夫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别提有多高兴。”
苏漾不傻,相反,她还很聪明。
上次在春风楼,李潜一顿哭穷之后,他们二人都以为会有不少乡绅或官员,明着暗着给他出谋划策想法子解决问题。
没想到时隔这么久,竟然一个想要帮忙的都没有。
这不符合常理。
李潜脑子比她转得快,猜测说是怕那些人都被其他人中途搅黄了,而最有可能做这些事的就是杜智多。
“就凭着他那股殷勤劲儿,那天过去这么久,他都能沉得住气,不是他搞的鬼还是谁?”李潜好整以暇的嗤笑:“京城这条线儿,哪个人不想搭上,况且我听说杜智多早在年前就有想法,似乎是要去京城闯一闯,眼下这么好的机会,他会放过才怪?”
当时的苏漾并不是很能理解。
她疑惑的问:“既然他想帮你,又为什么迟迟不行动呢?”
“拿乔呗。”李潜啧啧:“他想让本王好好记住他的恩情,所以要让本王多作难一段时间,等走投无路了,他再来个雪中送炭。”
苏漾豁然开朗:“他还挺有想法的。只有你多多作难,才知道雪中送来的炭有多刻骨珍贵。”
“谁说不是呢?”李潜对他的想法不置可否:“无关紧要的小心思,为夫便纵着他又如何,反正咱们又不亏。”
李潜的确不亏,在算计别人的事情上,他从来就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苏漾自诩见过不少心思深沉的人,然而那些人在布局谋划方面,与李潜相差的,总不是一星半点。
他像是个天生的玩家,游刃有余的游走在所有的局里,明处的暗着的,而他往往能赢。
这次也不会例外。
杜智多拦截了所有来给李潜献殷勤的人,他只装作浑然不觉的样子,日日除了同李定安去堤坝勘察进度,便是逮着机会哭穷哭难。
有人还亲眼看见过,京城来的钱大人坐在街头,孤立无援的怅然失措,看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于是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里,整个夀春的百姓,都知道修葺堤坝这事眼下最缺的就是银子。
沸沸扬扬的事情传了这么久,杜智多不可能不知道。
李潜昨晚上在她睡的迷迷糊糊之际,还顺便提了一嘴,说怕是杜智多坚持不了几天。
果不其然,今天一大早,小曼姐妹便找来了。
当时就是杜智多提前准备好的美人,又极力怂恿着将她们塞过来的。小曼和小若是杜智多的人,这点苏漾是知晓的。
她猜想她们绝不简单的是想和她闲聊,但她能沉得住气,对方不开口,她也什么都不提。
戏台上咿咿呀呀宛转悠扬,二胡和梆子彼此呼应,盛夏的日头浓烈,遮天蔽日的大树枝叶蓬勃,只从间隙漏出点碎银似的光。
苏漾看戏看的正入迷,情不自禁的跟着轻哼起来,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低声道:“夫人,大人最近在忙什么?”
这还是时隔多日,她第一次主动问起李潜。
苏漾知道,打探消息的要来了。
她不疾不徐的换上忧愁的表情:“还能忙什么?修葺堤坝遇到点难题,可把大人给愁坏了。他日日夜夜念叨着这件事,我看啊,若是谁能在这个时候拉大人一把,这份恩情,大人能够惦记一辈子。你也知道的,大人一心为百姓,他所忧虑之事,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夀春,为了夀春的百姓……”
苏漾再往后说了什么,小曼并没放在心上,她将话原封不动的说给杜智多说,末了道:“主子,这是个好机会。”
“废话!”杜智多隐在府邸侧门旁的一处阴影里,声音虽不悦,到底染着些许得意:“这还用你说?”
小曼最不喜的就是他这副颐指气使的口吻,兴许是他家世太好,近年来又混的风生水起,气势总是这样傲然凌人。
“那主子打算什么时候……”
“这也用不着你管。”杜智多朝她翻了个白眼,似乎有些责怪她的多嘴:“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想攀高枝我给你搭线了,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成事!”
说到这里,他觉得自个过于严厉,脸色舒缓些许,继续道:“本少爷对你可是寄予厚望的,你争点气,咱们彼此成就。”
杜智多离开的时候,脚步轻快,嘴上还横着小曲。
他觉得时候差不多了。
让钱大人作难一段时间,令他铭心刻骨便足够,若是再过多的为难,他还害怕这点小心思被钱大人看出来。
到时候不仅不让人念着自己的半点好,说不定还会怨恨上。
那可不是他想看见的后果。
杜智多在三天后的早上,便在府邸门口等着。
今日天公不作美,晨光熹微时分,飘起了细柔的小雨,他撑着把伞,时不时的打个哈欠。
要换做平时,他肯定会赖在床上,可这不是为了大好前程么,自然跑的勤快些。
府门吱呀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张着嘴巴缓缓看去,见到来人,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顿时堆满笑意。
“哎呀!钱大人!您这么早就准备去堤坝那处了啊?今儿下雨都不带歇息一日的?”
李潜见到他在这里,一脸的意外:“杜公子,您这么早怎么在这儿啊!您莫非是来找本官的?”
“害,大人料事如神,杜某今天过来,的确有事相商。”
“有点不巧,今日下了雨,堤坝那边等着本官带人去疏浚,要不你晚点再过来?”李潜问。
“那个。”杜智多呵呵笑着:“耽误不了大人您多少时间,杜某这次过来,是为了解决您的燃眉之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