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个晚上，天亮还在稀稀沥沥的下着。
余初瑾浸了把米和着切得细碎的青草拿个缺了角的破碗装着，放在廊檐下喂小鸡崽和小鸭崽。
余幼瑾坐在小札上双手托腮看着，末了，突然抬头问余初瑾，“长姐，哥哥以后都不回来吗？”
“我们家到郑大爷家也就一刻钟的时间，你要是想哥哥，随时都可以去找他的。”余初瑾说道。
余幼瑾“哦”了一声，末了，说道：“我只是担心，就我一个人怎么养得活这么多小鸡和小鸭呢？”
余初瑾当初鸡蛋鸭蛋各拿了十个托顾婶帮着孵，结果，小鸡孵出了七只，小鸭孵出了六只，剩下没孵出来的几个毛蛋，顾婶也让杭氏一并带了回来，昨儿晚上被余初瑾拿火烤了给郑骞和由荣华做下酒菜了。
这十来只鸡鸭，能不能全都长大还是个问题，不过就算剩一半，鸡蛋和鸭蛋却是不需要再买了。
“长姐帮着你一起养。”余初瑾说道。
“还是不要了。”余幼瑾摇头，“你都那么忙了，这点子小事还是我来解决吧。”
余初瑾笑着揉了揉余幼瑾的头，“那你需要帮忙的时候和长姐说。”
“好。”
余幼瑾是个爱干净的，小鸡崽和小鸭崽走哪拉哪，她便拿个簸箕装了灶膛里的灰，时不时的洒洒扫扫，干得有模有样的。
余初瑾坐在廊檐下，看着外面的雨，发起了呆。
她不喜欢下雨，一下雨就什么也干不了。
想着这会儿闲得发慌，不如去顾婶家把狗崽先挑了，也省得耽搁了顾婶的事。
“幼瑾，我去顾婶家挑小狗，你要不要去？”
小孩子总是喜欢各种小动物的，特别是猫啊狗的，余初瑾话声才落，余幼瑾便高兴的直拍手。
找了把破油伞，余初瑾牵了余幼瑾的手往外走。
先到杭氏家，让杭氏领着去找顾婶。
顾婶的家在西寨南边的方向，是间一进的小院，进了大门便是一个四方不大的天井，正对着天井的是堂屋，天井的左右两边分边是东西厢房。
因为下雨，上不了山也下不了田，顾婶的男人和儿子媳妇以及几个小的都在家里坐着。
见到余初瑾一行三人，顾婶一怔之后，连忙起身迎了出来，“初瑾，是来挑小狗的吧？”
“是的，婶子。”余初瑾含笑答道。
“幼瑾。”顾婶的小孙女七岁的沈秀瑶走了过来，牵了余幼瑾的手，“走，我带你去看小狗。”
“秀瑶，让你哥先把大狗关起来。”顾婶对沈秀瑶说道。
狗关在灶间，余初瑾几人还没进门，便“汪汪”的叫了起来。
顾婶的大孙子沈士彦把大狗带去堂屋关了起来，顾婶这才带着余初瑾几人走了进去。
才刚生出来的小奶狗闭着眼睛“哼哼唧唧”的爬来爬去，不知道是怕冷还是贪玩，一只只不是你压着我就是我压着你。
大狗在堂屋发出“呜呜”的低低的吼叫声，被沈士彦给凶了一顿不敢吱声了。
“初瑾，都在这了，你选吧。”顾婶对余初瑾说道。
一共十一条小狗崽，花的三条，黑、灰各四条。
余初瑾将叫得最欢的那条抓了起来，然后将它翻了个面放在地上，用手掌摁着它的胸口，小黑狗“汪汪”叫着用力挣扎，试图挣脱她的控制。之后，余初瑾随手捡了根小木棍放到小狗嘴里，一人一狗玩起了拔河。
顾秀瑶看得奇怪，“初瑾姐姐，你在干什么？”
“我在选小狗啊。”余初瑾柔声说道。
余初瑾如此将几条自己看中的狗狗都试了一遍，最终选中了一条小黑狗和一条舌头上有道黑斑的花狗。
她记得前世警犬队的同事说过，这种舌头上有黑斑的田园犬除了忠诚度极高外，还是打猎的一把好手！
“顾婶，我就要这两条。”余初瑾将自己选定的两条狗指给顾婶看。
顾婶点头道：“好，我等下拿根绳子把它们套了，等养足一个月，就给你送过来。”
“好，谢谢顾婶。”
顾婶摇头，“客气了，应该的，我也不是白给不是。”
余初瑾笑了笑，正欲牵了幼瑾的手和顾婶道别，不想顾婶却突然说道：“初瑾，屋里坐一会儿再走吧，这雨也不见停，回去也是闲着。”
不等余初瑾开口，顾婶已经对自家小孙女说道：“秀瑶你带了幼瑾找你姐玩去。”
顾婶的大孙女沈秀珠比余初瑾大一岁，今年十四了，已经定了亲，男方是金瓯乡的姓陈，据说在乡里开了间油坊，他是老大，家里兄弟姐妹一共六个。
余初瑾不知道顾留她的用意是什么，但她愿意偿试着融入这个大环境，人生来就是群居动物，独来独往从来就只是一种悍勇的姿态而不是必然的选择。
跟着顾婶去了堂屋，坐在堂屋里纳着鞋底的汤氏将手里的针线放回簸箩里站了起来，“挑好了吗？”
“挑好了。”余初瑾说道。
顾婶这时候对汤氏说道：“我把初瑾挑中的两条放在了灶间的土坑里，你去它们脖子上套个绳，回头再有人来要狗，就说这两条已经定出去了。”
汤氏应声去了灶间。
“素绢，初瑾，坐。”顾婶招呼着余初瑾和杭氏坐下，进屋端了一盘炒花生出来，招呼杭氏和余初瑾，说道：“来，吃泥豆。”
杭氏不由得和余初瑾交换了一个目光。农村里左邻右舍窜个门的很平常，可没有特意拿了点心来招待的。顾婶这份热情的背后藏着的是什么打算？怀着满心的疑惑，两人坐了下来，却没有去动盘子里的花生。
好在，顾婶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性子，坐下没一会儿，她便直奔主题。
“初瑾，婶子想麻烦你点事。”顾婶说道。
余初抬目看了顾婶，“婶子，你说。”
“秀珠明年要成亲了，我想让你帮着给她的嫁衣画个样子。”不等余初瑾开口，她紧接着说道：“你放心，婶不叫你白帮忙，这两条狗婶就收你定金的价。”
蚊子腿上也是肉，能省一点是一点。
只是……
余初瑾不确定的看了顾婶，“婶子，我就担心我画不好……”
“初瑾，你就别谦虚了，你娘的女红可是在龛谷寨出了名的好，不然也不能去了蒋指挥使家……”似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顾婶话声一顿，目光讪讪的看了余初瑾，“初瑾，对不起，婶不该提你娘的。”
余初瑾摇了摇头，“没关系，婶，已经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吗？
不，在她心里，这件事从来就没过去。
默然片刻，余初瑾轻声说道：“婶子，要不我试试，我先画几张，要是您觉得行，那就用着，不行的话，狗的价钱我们还是照老样算。”
这样合算的买卖，顾婶还有什么不同意的呢？
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余初瑾坐了会儿正打算起身，顾婶却又突然问道：“初瑾，婶听说你打算开牛角山的那块荒地？”
“是的，婶子。”话声落，余初瑾想起适才进屋时，西边的牛栏看到的那头大水牛，目光一闪，看了顾婶，说道：“婶子，我跟您商量个事，您看行不行。”
顾婶看了余初瑾，“是不是想借我家的牛用？”
“不是借。”余初瑾唇角挽起抹浅浅的弧度，说道：“是租，我出钱，租您家的牛用。”
“租？”
“是的。”余初瑾解释道：“由大哥已经去东寨帮忙问了，我们愿意出钱租，看那几家有牛的人家同不同意。”
“你打算出多少钱一天？”顾婶问道。
这个余初瑾还真没想好。
多少钱一天她不吃亏，别人也不吃亏呢？
毕竟，之前不管是东寨还是西寨，一到春耕用牛的时候，大家都是借的，无非也就是借了人家的牛，帮着割几天喂牛的草，又或者是砍几担柴当谢礼，像她这样直接提出拿钱了事的，算是开了先例了。
“我暂时还没想好。”余初瑾说道：“等由大哥回来，看看那几家是个什么意思，出多少钱一天。”
顾婶当即说道：“这样吧，别人多少，我们也多少，你要用提前一天和我说。”
“行，谢谢顾婶。”余初瑾忙不迭的说道。
堂屋外的沈家父子把话听了个全，这时候，顾婶的男人沈春勇抬头问道：“初瑾啊，那块地可种不好东西，你花这样大的代价回头万一白忙活了，可怎么办？”
“不会的。”余初瑾对沈春勇说道：“我爹以前和我说过，这样的沙地其实有些东西还是种得好的。”
“什么东西种得好呢？”顾婶的儿子沈泽问道。
余初瑾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抹淡淡的笑，没有回答沈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