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贺氏翻了个身却发觉身边空空的,摸了摸褥子,触手的冰凉让她微微怔了怔,稍倾,“来人。”
心腹婆子推门走了进来,“夫人,您醒了。”
一边说着话,一边上前撩了帐子挂到一侧的帐钩里,稍倾,又有容貌秀丽端庄的大丫鬟捧着烘得暖暖的衣裳走了进来侍候贺氏起床。
待贺氏穿好衣裳,心腹婆子将温着的一盅水递了上前,贺氏接在手里一饮而尽后,问道:“大人呢?”
“大人卯时三刻便起床出门了。”婆子说道。
贺氏端着茶盅的手僵了僵,稍倾,将空了的茶盅递给婆子,问道:“有没有说去哪里?”
“没有,只让老奴转告夫人不必等他用午膳了,他可能要晚边才能回来。”婆子说道。
贺氏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婆子应声退下。
贺氏洗漱完毕坐下来用早膳已经是是半个辰后的事情,紫檀圆木桌上摆着一碗白粥,几碟小菜,另外还有一笼红枣小米糕和几个白煮鸡蛋,她喝了一碗粥便放下了筷子。
“你们拿下去分了吧,我吃好了。”贺氏轻声说道。
丫鬟齐声应是,上前一碟一碟的收拾起来。
大丫鬟迎夏端了一盅热茶放在了桌上后,低眉垂眼的退了下去。
贺氏捧了茶盅,一边轻摸着茶盅外的花纹,一边垂了眼睑想着自己的心事,却在这时,才刚退下的心腹婆子急急从外面走了进来,“夫人,大事不好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使得正想着心事的贺氏突然的抖了抖,手里茶盖发出叮的一声响,茶水溅了出来,洒在她白皙娇嫩的手上,她下意识的蹙了眉头,目光却是看着心腹婆子,问道:“出什么事了?”
“外,外面都在传,说是昨天夜里西戎人和戎狄人袭击了龛谷寨,听说死了好多人。”心腹婆子说道。
贺氏的脸色一瞬惨白如纸,手里的茶盅“砰”一声砸落在地上。
“夫人!”心腹婆子抢步上前,扶着贺氏往边上走,一边急切的问道:“没伤着哪吧?”
丫鬟们却是齐齐噤若寒蝉,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心腹婆子一眼便看到贺氏白皙如玉的手上微微有几个红点,急忙喊了迎夏,“快,快去拿药膏来,夫人手好像烫着了。”
迎夏匆匆往屋里走。
另有机灵的丫鬟,壮着胆子上前拿帕子裹着手去捡地上的碎瓷盅。
贺氏脑子里乱得不行,她总觉得有什么呼之欲出,可偏偏却又抓不住那呼之欲出的答案。
“您别担心,大人就算是赶去龛谷寨,这个时候那些西戎人和戎狄人肯定也已经跑了,大人不会有事的。”心腹婆子轻声劝道。
贺氏点了点头,“我知道。”
知道,怎么脸色还这么难看呢?
心腹婆子心有疑问,但却不敢说出来,扶着贺氏回到内室坐下,接过迎夏找来的药膏轻轻的替她抹着,然后又让迎夏重新沏了盅茶来,待温度刚好不烫也不凉的时候,适时的递了上去,“喝口茶,压压惊吧。”
贺氏接过茶盅浅浅的啜了一口,随着热茶入腹,一颗“砰砰”似是要跳出来的心慢慢的平复了下来,脸上也渐渐的有了血色,不再惨白的吓人。
屋子里以心腹婆子为首的下人,齐齐暗暗长吁了口气。
“冬姑,你去打听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去门房上问问,大人他是不是骑马出去的,身边有没有带人。”贺氏轻声说道。
心腹婆子轻声应道:“是,老奴这就去。”
说着话喊了迎夏上前小心侍候,她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外院。
蒋凤翎自绮山嘴里得了消息后,好半响没能回过神来,等回过神来后,突然的便拍床大笑不止,吓得只穿着个小肚兜挨挤在角落一身青青紫紫的郎莞清连哭都不敢再哭了。
“笑死我了,可真是笑死我了!”
郎莞清不知道蒋凤翎在笑什么,她现在只想哭,想到她娘还有她弟弟都还在龛谷寨,她就觉得天都塌了。她再恨那个家,可她们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
蒋凤翎笑得像个疯子,郎莞清不敢哭出来,可又控制不住扑山倒海一般的悲伤,她憋得脸色发青,汹涌的眼泪像泉水一样,沽沽的直往外冒,又怕惹了蒋凤翎的嫌,她将脸埋在膝盖弯里。这会儿,她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痛,心像是缺了个窟窿一样,呼呼的往里灌着风。
“你哭什么?”
头顶骤然响起的声音,骇得郎莞清一瞬僵在了那,喉咙里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好不容易咽了下去,却突然打了一个巨大的“嗝”声,于是这个嗝再也停不下来了。
蒋凤翎目光冰冷的看着郎莞清,手顺着她满是泪痕的脸移向了郎莞清纤瘦的脖子,在郎莞清满目的恐惧中慢慢收紧。
“三,三爷……”
郎莞清挣扎着去瓣扯蒋凤翎的手,只那骨节分明白皙如玉的手这会儿却像是铁钳子一样,牢牢钳住了她的脖子,眼前阵阵发黑,那个破了的窟窿这会儿好似移到了脑门里,胸口则是被塞上了一团棉花。
郎莞清慢慢的放弃的挣扎,便在她即将昏死过去时,蒋凤翎却突然松开了手。
“咳……咳……”
空气乍然涌入,喉咙像是被刀片划过一样,又痛又干,郎莞清倒在床上,整个人无力的瘫在床屋,本能的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咳嗽声,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看,这就不打嗝了,是不是?”
头顶响起蒋凤瓴略带嘲弄的声音。
逃过一劫的郎莞清再也不管了,她趴在床沿猛的放声大哭了起来,死就死吧,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还不如一道死了算了!
蒋凤翎看着哭得如丧考妣的郎莞清,冷声说道:“行了,别哭了,这会儿还用不着你哭丧呢!放心,有武大鹏在,你家里人就算是想死也死不了!”
郎莞清猛的抬头看向蒋凤翎,“那是西戎人和戎狄人,他们除了认得粮食和银子外,哪里还会认得别的?武叔……武叔这会儿自己有没有命,还不知道呢!”
话落,再度放声哭了起来。
“再哭,我就把你舌头割掉。”
刹时间哭声嘎然而止,郎莞清瞪着一对红肿的眼睛,死死的咬紧了嘴唇,一对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惶惶不安的瞪着蒋凤翎看。
蒋凤翎满意的抬了抬下颌,一脚踢在光着两条腿的郎莞清身上,“下去,脏死了,你把我被子褥子都弄脏了。”
前一刻还惨白着脸的郎莞清,这会儿陡然间便涨红如猪肝紫,她扯了件衣裳裹住自己,不顾周身如被车子辗压过的疼痛,慢慢的挪下了床,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裳,一件一件的往身上套着。
原以为必然又会挨一顿骂,不想眼角的余光觑过去,却见靠坐在床头的蒋凤翎正目光发直的瞪着前方。郎莞清从没见过这样的蒋凤翎,不由得便多看了几眼。
却在下一刻,蒋凤翎突然回过头来,幽幽一笑,说道:“我告诉你个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郎莞清吓得尖叫一声,转身便要往外跑。
“你敢走,我就让人把你送去军营里当军妓。”
郎莞清脚步一顿,稍倾,“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三爷,您饶了我吧,我求您了,您饶了吧!”
“你过来。”
郎莞清摇头,她不敢,她真的不敢。
蒋凤翎脸上再次绽直抹复杂的笑,目光邪肆的看着郎莞清,“真不过来?”
郎莞清硬着头皮朝前爬去,在离床榻一步的距离时,她怎么也不肯再上前了。
蒋凤翎却突然伸手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将她拖到床前,俯下身子,贴着郎莞清的耳朵,姿势极其亲昵的说了句话,眼见得郎莞清整个人陡然抖得像个筛子,蒋凤翎呵呵笑着,含了郎莞清的耳垂在嘴里,咬了咬后,吹了口气说道:“除了我,就只有你知道,要是有第三个人知道,你等着,我大哥她一定会把你活刮了的!”
郎莞清两眼一黑,“咚”一声昏死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