龛谷寨。
余初瑾胡乱的包扎了一番后,三人站在雪地里便商议起来。
黎世风突然看着苏洐,问道:“阿洐,你是怎么过来的?”
东、西两寨同时都被戎狄人偷袭,苏洐不是黎海官,这一路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跑来,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余初瑾不由得也朝苏洐看了过来,也是这会儿,她才意识到苏洐他,好像连天冬都没有带来。
对上余初瑾的目光,苏洐轻声解释道:“我不知道这场雪还要下多久,离开你家回去后,我就去了翘角楼,本来是想看看这雪大概什么时候能停,不想……”
不想却目睹了一场血腥、野蛮的屠杀。
“你发现情况不对,就立刻来找余初瑾了?”黎世风问道。
“没有,我让天冬去通知五石和其它人,我来找余初瑾。”苏洐说道。
黎世风看着苏洐,“你是不是傻?你……”狠狠一跺脚,“你们俩就是绝配,傻到一起了!”
苏洐没有理会黎世风,而是抬头看着依稀可见几片屋檐的龛谷寨,说道:“现在怎么办?如果真像世风你说的,五叔和老大人在大屋山可能发现了大批的西戎人,那是不是不说,今天晚上又是西戎和戎狄人的再次联手!”
黎世风本就苍白的脸色一瞬间再次惨白如纸,他看着苏洐,“现在怎么办?”
“兵分两路,一路人去郑岭卫向卫所求援,另一路向最近的几个山寨求援。”苏洐说道。
关岭卫到龛谷寨有五十里地,这么大的雪就算能把援兵请来,怕是黄花菜都凉了。眼下,除了自救没有第二条路走!
余初瑾看向黎世风,说道:“我去马头寨和温寨喊人,你把之前跟着练兵的寨民都想办法规拢起来,用老大人教的办法和这帮杂种干一战!”
“对,求人不如求己。”苏洐把余初瑾没说出来的话说了,“这么大的雪,就算能赶到关岭卫请来援兵,怕是等他们赶来,人也早就跑了。还不如跟他们拼一把,横竖都是死,杀一个不赔,杀两个赚了。”
黎世风重重一击掌,“好,就这么决定了,我去召集寨民,初瑾你去温寨和马头寨喊人帮忙,阿洐……”
“我去关岭卫求援。”苏洐说道。
“不行。”
异口同声的一句话响起。
苏洐看着不约而同齐齐朝他看来的余初瑾和黎世风两人,一顿之后,轻声问道:“怎么了?担心我请不来援兵?”
余初瑾摇头,“不是,你身子本就不好,五十里的路全靠一双脚,我担心你吃不消,另外找个别人去报信吧。”
“初瑾说得没错。”黎世风看了苏洐说道:“你找个地方躲起来,我等会去召集大家伙集合的时候,再指个人去搬救兵。”
苏洐正待摇头,头顶上方前一刻还只是绝望的哭喊声里,突然就多了刀剑相击以及叽哩哇啦的嘶吼声。
当下三人不约而同的目光一亮。
“有救兵来了!”黎世风说道。
余初瑾当即接了话说道:“走,上去看看。”
雪地本就难走,加之又是一路向上,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三人才爬了上去,等看清眼前的情形时,由不得面面相觑。
没有救兵,不过是黎海官、云棠、郑骞三人赶下了山,像一把利刃一样插了进去,扭转了之前的辗压似的屠杀。
“老大人和五舅下山来了,那是不是说……”苏洐目光骤然一紧,一把抓了黎世风的手,“世风,快,快去将人组织起来,初瑾,你立刻去温寨和马头寨搬救兵。要是我猜得不错,怕是很快大批的西戎人便会下山了。到那时……”
到那时两股势力夹击之下,龛谷寨还能留下喘气的?
黎世风和余初瑾当即不再耽搁,分头行事,一个拼命出寨求救,一个则奋力朝东寨赶去。
这个夜,成了余初瑾人生中挥之不去的恶梦,伴随了她一生,即便是多年后带着余攸宁和余幼瑾离开的她,偶尔想起龛谷寨时,想到的仍旧是这一夜被血染红的茫茫雪地。
温寨离龛谷寨最近,也就七八里的路,平时走半个时辰足够了,可余初瑾愣是用了足足一个半时辰才赶到,敲开寨主温照松的门,三言两语把事呢解说了一遍,眼见得温照松转身进屋拿了铜锣召集寨民,余初瑾喘了口气后又朝马头寨走去。
马头寨和温寨不同,温寨是平地便是难走总还能走,可马头寨是山地而且一路都是向上的山路,余初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鞋子都走掉了一只才终于走到了。
她敲开最近的一家门。
“谁在外面敲门?”
“是我,婶子。”余初瑾喘了口气,大声说道:“婶子,我是龛谷寨的,西戎人和戎狄人偷袭,我们寨主使了我来求救,让你们寨主带着人去帮忙。我不知道寨主家住哪,能不能烦请婶子帮忙指个路?”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余初瑾便看到一个三十左右年纪的妇人举着盏豆油小灯站在门口,昏黄的灯光下,妇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头发散落在身后,一身绾色厚重的袄子衬得妇人越发的多了几分老气。
“婶子。”余初瑾喊了声妇人。
平氏点了点头,说道:“我带你去吧。”
余初瑾往后退了一步,“有劳婶子了。”
平氏摇了摇头,正待拔脚走出去,却在下一刻见到余余初瑾冻得通红的脚,不由得拧了眉头,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光着脚呢?这要冻坏的!”
话落,急急转身进了屋,不多时重新走了出来,将一双三分新的鞋和一双斩新的布袜递给了余初瑾,“快穿上,你年纪轻不知道,这万一把骨头冻坏了,你这只脚就算是废了。”
余初瑾哪里是不知道,而是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鞋和袜的,等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一寨的人等着她救命,她哪里有时间回去找鞋和袜。
“谢谢婶子。”余初瑾接过平氏递来的鞋和袜,一屁股坐了下来,胡乱的擦了下脚,套上袜子和鞋便站了起来,“婶子,您带我去找寨主吧。”
平氏转身掩了门,“你跟我来。”
余初瑾跟在了平氏的身后。
“婶子,您怎么称呼,这鞋和袜子等我洗干净了,让我们寨卖豆腐的由大哥捎回来。”余初瑾说道。
由荣华卖了小半年的豆府,这附近几个寨的人就没有他不熟悉的。
走在前面的平氏淡淡道:“一双鞋袜而矣,不值几个钱,不用还了。”
余初瑾一瞬怔了怔。
一双鞋袜放在她从前那个年代幸许不值什么,可在这个年头,可不是谁都送得起的。虽说鞋子是穿过的,可袜子却是全新的,旧鞋给她也就给了,袜子……余初瑾当即说道:“那回头我照着鞋袜的大小,给婶子重新做一双送回来。”
平氏闻言不由回头看了余初瑾,“不是说了不用还吗?”
“那怎么可以呢?”余初瑾轻声说道:“那我不是占了婶子的便宜吗?”
平氏看了眼余初瑾,稍倾,淡淡道:“随便你。”
话落,不等余初瑾吱声,指着正前方一幢青砖大瓦房说道:“那就是寨主的家,要不要我陪你过去?”
“不用了。”余初瑾抬头看了一眼,对平氏说道:“婶子你回去吧,谢谢你了。”
平氏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举着豆油小灯转身朝自家走去。
余初瑾看着雪地是踽踽独行的平氏,良久都没能收回目光,这个妇人的淡漠疏离是性格使然还是别的原因?只是,念头才起便被她压了下去,转身走到青砖大瓦房跟间,抓起门上的铜环用力的拍打了起来。
足足有一盅茶的功夫,屋里才起道浑厚的男声,“谁啊?谁在外面敲门?”
“叔,我是龛谷寨的,我们寨遭西戎人和戎狄人偷袭了,我们寨主让我来求你召齐人去救援。”
余初瑾的声音才落,门里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紧接着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高七尺有余,四方脸浓眉大眼年过四旬的汉子一手扶着门,一手裹着衣裳问道:“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