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羽儿彻底呆住了，她从下往上看着唐墨近在咫尺的脸，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忽然感到不对，又摇了摇头，那个呆萌呆萌的样子，差点把唐墨逗笑了。
唐墨很自然地就伸开双手，对着羽儿说道：“之前都是你帮我，现在就让我扶你吧。”
唐墨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并不高，甚至出于对于这个可怜的少女的一种同情，还显得有些温和。
但就是这句话，羽儿却感觉，它好像黑暗中的一道闪光，穿透了她心中的层层防线的阻碍，击中了她心中最深处一样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眼前这个男子的面容，竟突然和另一张面孔重合了起来，不，甚至因为唐墨那温柔的表情和眼神，还要显得更加的生动。
她感到自己的眼泪，一下子就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唐墨看到晶莹的泪珠子一滴滴地顺着羽儿的脸颊滚落到他的手臂上时，那温热的触感，让他一下子就呆住了。
“怎么了？”
但少女怔怔地任由泪水就这么流淌下来，像是没有听到唐墨的话一般，开始那眼泪还带着些许的克制，不就就变成了倾盆大雨一般，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过来。
她先吸了一下鼻子，止住崩溃的情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颊一时间变得滚烫血红，这样的情形，还是从来没有过的，她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伤心，也再也不会感到痛了。
但不知道是之前的疼痛，还是唐墨的温柔打动了她，她心中积蓄已久的感情，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突然宣泄而出。
“痛，太痛了……”
她突然别过头，有些不敢看眼前的人，她从没想过，一个人有可能不带着任何目的地对自己释放出善意，特别是在自己对对方已经明显没什么价值了的时候。
唐墨心中顿时泪流满面，甚至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借口也未免太过拙劣了一些，哪怕是小孩子都不会撒这么低劣的谎言，这怎么看也不是因为太痛而哭出来的。
只是究竟是什么，让这样一个与其说心思纯洁无瑕如同白纸，倒不如说就连基本的人的感情和智慧都没有，如同小动物般的少女，需要慌不择路到，即使用如此拙劣的谎言，也要掩饰自己真实的想法呢？
要说对方就这么看上自己，突然耍起小姑娘脾气，那也太诡异了一些吧？
不过在游戏里和NPC谈恋爱，还是在一个智能很高的游戏中，这体验感觉也蛮新奇的。
不过唐墨也不是笨蛋，更不是妄想狂，他很快把这种想法抛出脑外，并且隐约已经理解了这个小姑娘的处事方式和行为逻辑。
其实说起来，她也并不是真的蠢笨和没有智慧，那种接近与野兽的行为方式，更像是为了保护自己而穿上的伪装。
只要表现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就自然可以避免大部分的麻烦。
但伤痛并不会消失，那些负面的情绪，如果没有一个宣泄的出口，只会一点一点在心中累积，直到有一天，有人能够打开那道闸门。
或是干脆的，毁掉那道闸门。
唐墨知道自己在无意间就起到了这样的作用，但其实也并不意味着自己对于这个小姑娘来说就有了什么特别的意义了。
就好像你有一天走在路上，遇到了一只非常可爱的狸花猫，但它也许仅仅是觉得你身上的气味比较好闻，于是就过来蹭蹭你的裤腿。
也许心情好还能让你抚摸两下，但转头，它还是会回去找自己原本的主人，甚或，那个所谓的主人，也仅仅是一个，更好闻的，可以相处久一点的对象罢了。
“还能站得起来吗？”
不过唐墨很快就把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丢开，他已经在这黑暗的地下耽误了太长的时间，而羽儿的状态也并不好，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们都不该再停留下去了。
羽儿虚弱地点了点头，但她试了几次，即使是握住唐墨的手，可是剧烈的疼痛还是让她忍不住呜咽起来跪下去。
唐墨看到少女一边流泪，一边咬紧牙关努力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
他俯下身去，检查了一下后者身上的伤口，额头那里已经止血结痂，而且本来也只是轻微的擦伤，算不上什么大碍。
比较严重的是她的小腿，似乎有轻微的骨折，但眼下的环境中，唐墨也没有条件给她正式的接骨，再者说，他的医术技能也低得可怜，即使出手，也大概率是帮倒忙。
好在少女原本的金属足甲相当结实，起到了天然夹板的固定作用，一时也不用太过担心，只是独立行走自然是做不到了。
“我来背你吧，已经耽误地太久了，你也不想义父在前面遇到麻烦吧？”
唐墨虽然嘴上这样说，但真正关心的是，李复和花月老人两方，不管是谁先得手，他这次的努力就算是白费了。
有些东西，自然是落到自己手上才比较放心，因此他也必须加快脚步才行了。
“那，怎么，可以？”
羽儿几乎是本能地就抗拒这种可能性，不管从哪个角度出发，被人背着这种事情都好久没有出现在她身上了。
以前或许是因为自己身体情况，不容许其他人接近，时间长了，她自己都开始本能地抗拒这种接触，即使是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花月楼的人，向来对她的存在都是不闻不问，只有同为花月老人义子义女的几个人，还算是亲近一些，然而阿熊不懂人言，鼠儿平时又是个闷葫芦，只喜欢研究那些瓶瓶罐罐的东西。
至于花月老人自己，从来都是向前看，心中想的也只有那个她永远理解不了的大计划，所以说起来，那些再重获新生之后得到的，如同家人般的温馨，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
时间长了，她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人其实都是自私的，即使偶尔表现出来的善意，归根究底，也并不真的是因为你，而仅仅是那个人，觉得你是一个适合得到她善意的对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