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在我青麟卫的重重封锁中劫狱救人，自然是绝无可能，然而，如今的扬州城内，可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本事。”
顾惜之说话的时候，语气和神情都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玩味的笑意，而站在一旁的唐墨，已然明白无误地读出了其中隐藏的含义。
轻蔑和不屑。
“不错，永麟卫作为老王爷心腹部署，放眼整个天下也无几人敢轻易撄锋，可朝廷所属却未必各个都是如同将军您所属这样的精锐也是个事实。”
唐墨不比顾惜之的身份，有些事实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话却不敢轻易说出口，顾惜之身为青麟卫的高层，对于友军的轻蔑和不屑自然是可以不加掩饰，也令人无可奈何。
可在穆天磊这样性格忠直的人面前，还是不要太过放肆为好。
“我懂了，你们的意思，是要我交出这批犯人？”
穆天磊虽然不擅长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但并不意味着他真的蠢，相反，其实对这些事情的判断，他总是出奇的敏锐。
与其说是不会，更多的大概是性格使然的不愿吧，唐墨不由得想到。
曾经他可没有太过关心过这些高级NPC的性格和内心世界，他不需要知其所以然，只需要知其然，就足够跟他们打交道了。
但如今，对于穆天磊这个他并不算很熟悉的人物，感受又有不同——如果这个人愿意的话，以他的头脑和手腕，怕是没几个人玩的过他。
然而就是这种看起来刚直不阿几近迂腐的性子，或者说某种近乎执念的坚持，让他在青麟卫大统领这个位置上，每待一天都如坐针毡。
毕竟如今的青麟卫，早已不再是当年那支只要不断向前，不断胜利就足够了的军旅铁血之师，随着永平王这个“剑手”的改变，这支李姓江山最为锋利的兵刃，也不得不发生改变。
只不过，有的人早已经做好准备，但有的人，却迟迟跟不上而已。
“穆统领，并非是‘交出犯人’，而是将犯人‘移交’给我们可靠的同僚们，如今问剑大典在即，玄冥道妖人却在外蠢蠢欲动，扬州内外需要我们青麟卫更关注的事情还多的是呢。”
唐墨不知道顾惜之与穆天磊私下里是如何相处的，不过至少在眼下这个议论公事的情景，或者说，有他这个外人存在的当下，他仍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和称为。
“至于这批犯人转交出去之后发生了什么，那便不是青麟卫需要关心的了。”
而唐墨也及时开口，和顾惜之二人一唱一和，仿佛配合默契的老搭档，虽然两人不过是初次见面，但却似乎都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而且分寸拿捏的也都十分合适，某些不适合出口的话都不曾点透，但该传递的信息却是一件不少。
而这些话放到穆天磊耳中，自然是已经足够了。
他在乎的，其实也只是老王爷本人的安危而已，老王爷忠于朝廷，爱民如子，他自然也必须一丝不苟地贯彻老王爷的意思。
然而，有一件不适合宣之于口的事实是，永平王爷虽然如今坐镇扬州，但扬州的官府，与王爷这位宗室忠臣，却始终是并行不悖的两个体系。
换句话说，扬州城出了事，王爷和官府都责无旁贷，而永麟卫这种王府亲卫部队办事不利，老王爷也会被问责。
但若是换做扬州城的官府衙门自己出了差池，老王爷反而可以置身事外，甚至反过来找那位“太守大人”的麻烦，都是理所应当，水到渠成的了。
若是换做心系大炎朝廷和李家天下的老王爷本人，恐怕不会这么想，但在座的三人，却都没有这样的顾虑。
或者换句话说，除了穆天磊要顾及老王爷本人的安危之外，这个计划的另外两个参与制定者，恐怕都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存在。
哪怕以自身为赌注，或许都不会有太多犹豫，差别只是能把自己卖到一个什么价码罢了。
“如今扬州内外风雨如晦，朝堂之上也是暗流汹涌，老王爷本人经不起波折，而身负问剑大典这件陛下亲自关照的大事的扬州城，更是经不起半分差池，越是这个时候，我们同为朝廷的一份子，都要精诚合作，共同为陛下分忧才是。”
而比起唐墨，顾惜之显然更明白自己这位老友兼上司，虽然精诚合作这四个字，未必是出自他的真心，但也同样是这四个字，似乎给了穆天磊突破自己内心那道坎的充分理由。
“在押的这批玄冥道罪犯，其实大部分都是州城附近的流民乞丐之类，真正的头目人物不是在王府内部单独关押，便是在缉捕时，就已经被格杀，或是殉死。”
唐墨知道，这就是松口了，而穆天磊接下来的话，更是最终确定了这个计划的通过。
“民生庶务，本就是太守府该操心的事，若不是事涉玄冥道，青麟卫接管这批犯人本就有越俎代庖之嫌。顾校尉！”
穆天磊的眉头，这一刻终于舒缓开来，仿佛淤积在他心中的那一口闷气，也随着这一声命令而彻底抒发开来。
“末将在！”
顾惜之的表情看不出悲喜，他身形一肃，双手抱拳，微微低下头，正色听令。
“持我手令，知会扬州太守府，这批犯人我青麟卫已然审讯完毕，移交他处关押，后续相关审讯和惩戒事宜也由他接手。”
一旦进入“工作”状态，穆天磊似乎也重新找回了他身为大统领的威严，从容安排到。
“至于你，年轻人，李复认为你是个可用之人，然而我还是信不过你，不过这件事我会尽力配合，也希望你好自为之。”
这句话近乎于威胁，但同样是一种表态，大家的目标一致，你的手段我未必认可，但也并不计较，只要不误事，这位青麟卫的大统领，就会不打一点折扣的配合他的一切行动。
不管它们听起来是否足够合理，只要确实有效，他就不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