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唐墨的谈判，或者说交涉对象，变成了更了解玄冥道，也更不介意一些特殊手段的顾惜之，而穆天磊似乎也彻底放弃了谈话的主导权，甚至干脆往虎皮大椅上一靠，当起甩手掌柜之后，事情反倒千百倍地简单了下来。
而场面上，也很快变成了唐墨和顾惜之两个人有来有往的一问一答，或者你管这叫做一唱一和也未尝不可——
而不过是三言两语，两个人基本就把这件事的几项原则一一理清，甚至就连行动方案都敲定了大半，剩下的基本都是一些具体的细节了。
而这些细节，其实才是重中之重，需要双方在完全交换了彼此掌握的信息之后，逐步确认，以确保计划的万无一失。
毕竟面对一群疯狂的乱党和邪教徒，如何慎重都不为过。
“一个根本原则是，王爷必须不能牵涉其中，而且如果有可能的话，青麟卫最好也不要直接出面参与此事，我们的底线是暗中给你提供一些便利，但更多的还是要靠你自己。”
在这件事上，顾惜之与穆天磊的态度倒是出奇的一致，不过这倒不是什么特别的刁难，唐墨对此也早有准备。
比起剿灭玄冥道这种大义凛然的事业而言，青麟卫其实更在乎的，是王爷本身的安危，以及扬州城的稳定，如果为了剿灭乱党，反而把自己赔进去，那显然是本末倒置，得不偿失。
“不过真的劫狱也不现实，青麟山城戒备森严，高手云集，你们的牢房固若金汤，别说是玄冥道的那些乌合之众，哪怕你们亲自来攻，怕也不是易事。”
劫狱原本就是一个说法，或者说，是玄冥道希望唐墨去做的事情，但显然唐墨不会一味顺着他人的意思来做事，不论是敌人，还是盟友。
这一点，对于玄冥道，对于青麟卫，乃至对于其它的，他正在，以及将来要打交道的玩家群体来说，都是如此。
敌友关系，往往只是一时的，往日的仇敌，也可以把手言欢，而今日与你言笑晏晏的人，也未必永不背叛，而来自背后的刀子，有时候才更危险。
所以，唐墨一向的原则是以我为主，只有明晰自己掌握的底牌，确认自己的核心利益诉求以及在谈判中可以让步的底线，他才有真正做事的根基。
而同样重要的就是，一切都要按照自己的步子来走。
“看小友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想必是已经有了成算了。”
顾惜之看到唐墨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他就是那种武林中极少数的不以貌取人，而是真正看中一个人真实能力的存在。
这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眼光独到，青麟卫顾惜之素有相人之名，但这其中，他个人的经历就要占到极大的比重。
他是最早跟随永平王爷的一批人，在他还是个混迹街头的小无赖的时候，就被同样年轻的王爷捡回了府中。
靠着在市井之中磨砺出来的独到本领和眼光，他一向是这个由高门大户组成的王爷幕府中，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
许多人才都由他发掘并一手提拔，就连穆天磊，和与他亲善的苏定方都是如此，只不过后面两个人的出身，都比他要好上许多，只是当年才名不显罢了。
这个出身，曾经一度为他带来许多便利，让他能看到许多人看不到的东西，办成许多人办不到的事情，但在这个重视门第出身的王朝，特别是在朝堂之上，这终究是永远束缚住他的一道枷锁。
青麟卫大统领之位的敲定，有的人觉得是穆天磊运道逆天，但真正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顾惜之之所以有如今尴尬处境，早已经是被他出身所注定的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一如既往地保持他独到的相人本领，就如同他先前一眼就看出唐墨虽然打扮落魄，但却暗含不凡一样。
此时的他，也是带着欣赏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出色的年轻人，仿佛一个和蔼慈祥的长辈，温言鼓励着后辈，勇敢地说出他们的想法。
“既然青麟山城牢不可破，我们换一个战场就好了，毕竟扬州城里的大牢，可不是各个都像此地这般如同铁桶之围。”
最简单的办法从来都是以力破巧，如果有花月老人那般的实力，莫说是青麟山城，就连东都洛阳的皇宫，都未必不能来去自如。
不过既然实力不足，那么换一个思路，让你的对手变弱就是了。
“换一个战场，你的意思是？”
顾惜之眉头一挑，仿佛真的在绞尽脑汁思考这种可能性，但唐墨心中却嗤之以鼻，对于这位大佬拙劣的演技直接打了一个大大的不及格。
明明就已经猜出了那个答案，偏偏要装出一副不解其意的样子，来让唐墨得到一种满足感和成就感。
这种小伎俩对付一般人，甚至防备心不重的大部分人都足够了，但在唐墨眼中还远远不够看。
“很简单，调人就是了，青麟卫虽然也要负责扬州城的安稳，对付玄冥妖人也是你们分内之事，但问剑大典在即，什么事都有个轻重缓急，要看押这么一大批罪行不重的犯人，也是个不小的负担。”
不过唐墨也没有直接说透，而是将计划真正的核心留给眼前这个故作愚蠢的“聪明人”，毕竟无论如何，由他说出来，说服力可比自己这个外人强的多了。
“祸水东引，好主意！”
顾惜之抚掌而笑，不知是真心为这个计划而感到赞叹，还是已然发现自己先前的表演都做了无用功，而不得不掩饰尴尬。
“什么意思？”
坐在一旁的穆天磊听着两人条分理析地把眼前的局面，和各自掌握的信息都清点了一遍之后，在最关键的行动计划上反而突然打起了哑谜，饶是已然决定放权的他，也耐不住性子想问上一句了。
毕竟好奇心是人的天性，也是人毕生的大敌，这位大统领仿佛一下子头就不疼了，甚至从骨子里生出了三分精神，要把这个计划一探究竟才能甘心。
不得不说，八卦之为人的天性，当真是不分男女老少，甚至是不挑场合时间，以及形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