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了八年的秘密被掀开，她的未尽之言表达得明明白白。
她一直都很了解他，了解他知晓真相后会愧疚的不敢面对她。
木吉狼狈的瘫坐在床前地上，整个人都快被愧疚和后悔的情绪给淹没了。
他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见她，还有什么资格再说爱她。
如果他当时拉住了她的手，如果他当时不答应分手，如果……
没有如果，那些已经发生过的既定事实，让他无法承受，他没有那么坚强。
听说他请假了，听说他连学校的队伍都交给副队了，听说他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
凉月也就顺耳听过就丢开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坏，坏到骨子里了。
明明就不是他的错，还利用了他的性格，把他的生活搞得乱七八糟的。
聚会的日期订在新年的两天后，凉月提着大包小包从商场走出来，准备坐出租车回去。
雪花飘飘洒洒的落着，寒风的侵袭让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偏偏还招不到空闲的车。
凉月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皱眉想了下，认命的提着东西走向地铁站了。
“白川老师？”身后传来的声音有点耳熟，凉月转过身看过去，原来是学校的学生。
“你们今天有比赛？”手上的袋子被几人接手，凉月弯了弯唇角，随口问道。
“嗯，您怎么一个人了？木吉老师也不知道心疼人了吧！”打趣的话语跟平常一样，凉月抿唇笑了笑，之后岔开了话题。
一直被他们送到公寓附近，凉月还没开口说感谢，就听到了学生的惊呼声，“木吉老师，你在这里啊！”
不远处走过来的人确实是他，凉月扯扯唇角，默然的听着他跟那群学生道过谢后，就提起东西回家了。
客厅的空调刚打开，温度还没暖起来，凉月脱下大衣，换上了保暖的棉衣。
随后走进厨房倒了两杯热水，坐到沙发上递给他一杯暖手。
“阿月，我们结婚吧。”他的这句话让她措手不及，杯子摔到了地上。
“……别开玩笑了。”凉月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声说道。
“我是认真的，阿月，我们结婚吧。”他再一次重复了这句话，类似求婚的言语。
凉月这次真的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了，难道他是隐形的受虐体质么？
被她打击的快崩溃过后，脑回路怎么就蹦到这种奇怪的发展方向了呢？
“你是不是烧糊涂了？”凉月纠结的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很正常的温度啊，那怎么就说胡话呢？
木吉抿了抿干涩的双唇，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戒指盒，给她戴上了戒指……
凉月眨了眨眼，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眉心皱得很紧。
“我跟真太哥报备过了，他同意了。”木吉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很郑重。
“我跟那位悠一先生也聊过了，他祝福了我们。”木吉面色如常的又抛下了炸弹般的消息。
凉月的脸色变幻不定，低垂的眼睑遮掩了复杂的思绪，半晌后才淡淡出声，“你全都知道了啊。”
她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想法，未婚夫那一说本就是谎言，不过只是和那人之间的玩笑话而已。
她拿那个当借口，现在被人戳破了也是活该吧。
“阿月，我以后会一直都在。”类似的承诺，年少不经事的年纪里他也曾说过，她也曾信过。
“你就那么有信心吗？你就那么确定我想嫁给你吗？”凉月语气有些咄咄逼人，眼神微冷的看着他。
“我没有信心，我不确定，我只是想在剩余的时间里好好爱你。”木吉的眼神很坚定，语气温和的说着。
“呵！既然你都做到这种地步了，就别想后悔了。”凉月弯了弯唇角，眼底却没有半分欢喜之意。
没有婚礼，没有见证人，只是简单的登记过后，她和他就成了夫妻。
曾经她最期盼的事情，如今却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她不再拒绝他的靠近，相互牵着的手，十指相扣，漫步在夜景漂亮的街口。
她会仰起脸看他，对他笑容灿烂，互相喂着吃甜到牙的零食，好像热恋中的情侣。
她会趴在他的背上，絮絮叨叨的在他耳边说很多话，偶尔坏心眼的轻咬他的耳边。
她会承受不住他过分的热情，却刻意纠缠着不想放开他，直到筋疲力尽昏睡过去。
窗外的月光透过缝隙映在地面上，木吉的眼底藏着难以掩饰的哀伤和……绝望。
新年的聚会那天，凉月和木吉携手同行，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瞎了朋友的眼。
丽子诧异的看着两人，没想到会发展这么迅速，不过还是笑着祝福了她。
凉月弯了弯唇角，大方的接受了他们的祝福，然后听着他们聊了各自的现状。
伊月还是那个冷笑话不离口的美男子，已经有了正在交往的女友。
小金井的性子稍显沉稳了些许，不过在聚会上还是变得嘻嘻哈哈的了。
水户部会不会说话到现在还是个谜，听说他的家庭餐馆生意挺火爆的。
土田从高中就有交往的对象，两人大学毕业后就结婚了，现在连孩子都有了。
日向和丽子的情路一路磕磕绊绊的走到现在，好像不久前刚通过了鬼父景虎叔叔的考验。
凉月捧着奶茶，听丽子的吐槽和八卦，视线偶尔落在那边的男生人群里，唇角勾出浅浅的笑容。
凉月一直都很讨厌医院，因为有太多不好的记忆了。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快令人窒息的纯白色，一直待在这里，她想她会疯掉的。
“我想回家。”凉月抬起头看着他，细声细气的说着。
“好，我们回家。”木吉眼神温柔的看着她，一如既往的包容语气。
从病发到现在，已经住院两个月了，她终于忍受不住了，虽然她的身体待在医院是最好的选择。
消瘦下来的她看起来更娇小了，抱在怀里的重量轻得让他心疼。
凉月安静的伏在他的怀里，那双浅灰色的眼眸中透着几分欢喜。
“铁平，我们出去走走吧。”她的语气有些急切，眼神期待的看着他。
他的脚步顿了下，而后俯首亲吻着她的眉心，低声说道，“阿月，过两天好不好？”
凉月的眼神暗淡了些许，闷闷的应声，“好。”今天已经任性过了，不可以再让他为难了。
体力耗尽的她昏昏沉沉的睡着了，木吉轻手轻脚的把她放在床上，帮她盖好了被子，而他却坐到了床边，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她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自从那个人催眠被她识破之后，她的身体状况就飞速的直线下降。
木吉的眼底有着散不去的哀伤，却从来都不会让她看到，至少在这最后的时间里，他只想好好陪着她。
今天天气不错，凉月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脸上的肤色有种不自然的苍白，连唇瓣都没有半点血色。
“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那里不舒服？”木吉切了水果端到旁边的桌子上，坐在她身边轻声问道。
“铁平，我的时间没有多久了。”她的语气很平静，也很虚弱。
木吉的身体僵了片刻，眼神坚定的看着她，“我们的时间还有很久。”声音里却含了点颤抖。
凉月睁开眼睛看着他，唇角微微上扬，语气无奈的说着，“你不会说谎，这点一直都没变过。”
她的身体她自己最清楚，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最后的时间里能有他的陪伴，已经足够幸福的了。
“今年圣诞节陪我一起吧，这是你欠了我好久的了。”
“嗯。”
“来年我们一起去海边吧，我还没好好的去玩过呢。”
“嗯。”
“来年夏天去看烟火大会吧，肯定很热闹很漂亮的。”
“嗯。”
她的语气越来越虚弱，眼中的散发的光亮却越发的耀眼了。
他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泪水彻底模糊了视线。
“铁平。”
“嗯，我在。”
“抱歉啊，我……”不能陪你了。
三年后。
时间不会为任何人而停止流动，尽管有些伤痛再也抹消不去，有些人再也醒不过来。
男人的怀里抱着身形娇小的女人，慢悠悠的走在海边的沙滩上。
“阿月，今年夏天又到了呢，我带你来看海了。”男人的眼神幽深，眺望着看不到边际的大海。明明怀里还抱着心爱的妻子，但伫立在沙滩上的身影却显得格外孤寂。
已经三年了，凉月被医院宣布脑死亡的那刻，他的心里忽然生出了几分庆幸。
庆幸自己还能陪着她，庆幸她还能留在这个世界。哪怕植物人清醒的几率再渺茫，他也不会放弃。
他陪着她过了圣诞节，做了很多她爱吃的甜点，最后却都被放进了垃圾箱。
他陪着她去参拜新年祭祀，诚心诚意的做着祈祷，哪怕只是满足他的自我安慰。
他陪着她去看了烟花大会，很热闹的祭典，很漂亮的烟花，很好吃的流动摊位。
家里的相册堆放了好几本，都是他和她的合影，如果她哪天醒来了，肯定会很高兴的吧。
木吉接受了真太哥的建议，开通了网络工作渠道，除了必要的出门，其余的时间都在照顾着自己的妻子。
凉月的身体看营养液维持着，他每天都要为她做几遍按摩，预防肌肉萎缩枯死。
他每次带她出门前，都要咨询医生好多遍，反复确认安全性。
身边的朋友有劝说他早点想开，有劝说他面对现实，有劝说他重新开始。
他只是笑着说，“我现在挺好的，阿月她总会醒过来的。”这种执着的信念一直都在支撑着他，要坚持，坚持。
阿月那么怕疼的人，却足足忍受了八年才崩溃，他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今天丽子打电话了，她说过几天来看你，她家的儿子都两岁了，很可爱的小家伙。”
“真太哥也来电话了，他说想把产业挪到国内发展，想就近看着你。”
“悠一先生发来了结婚请柬，我会替你送上祝福的，虽然不能亲自去参加了。”
木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低沉的声音讲述着今天的事情，目光中的深情温柔很容易让人沉迷。
“阿月……我想你了。”他的指腹轻抚着她的脸颊，隐含在唇间的眷恋深情在漆黑的夜里倾泻而出。
破晓的天边泛着光亮，木吉揉着酸胀的额角，视线从模糊到清晰，下巴上的胡须又茂盛了许多。
“早安，阿月。”轻柔的吻印在她的眉心，木吉的眼睛里有着明显的血丝。
“早……”刚准备转身的他猛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床上的人。
虚弱到发不出声音的她动了动唇，口型描绘了四个字。
我回来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