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需要不可挽回的牺牲才能换来胜利，那还是真正的胜利吗？
当年银子之所以会遗失记忆，除了血腥场面的冲击，还有一条鲜活生命。
作为从小就接受训练的九千院家二小姐，她的承受力远比同龄人要强悍的许多，哪怕有些不曾真正经历过，却也能做得有模有样。
那场趁着陛下和公爵的突然侵袭是发生在天色还未破晓的时分，城门守备处的人员早就被无声无息处理，甚至还有不少小家族的子女都被控制了。
金子在临走前千叮万嘱妹妹不可乱来，也留了一小队人给她护卫，只是在转移过程中遇到需要帮助的人，银子都把人员分散开了。
然后她就遇到了那个小男孩。
仿佛是意外走失的小男孩眼睛红红的，脸颊被泪水混杂着灰尘给弄得脏兮兮的，半红半白的发色倒是挺特殊的。
银子虽然觉得男孩子哭有点没气势，但他还小，遇到这种事会害怕也是理所当然。
“跟我走吧，我会保护你。”穿着轻便行装的女孩对他伸出了手，深色眼眸里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沉稳，只堪堪及肩的金发还有点乱糟糟的。
小男孩盯着她有些不知所措，想伸出的手又不自觉缩了缩。
可银子却没什么耐心等他纠结了，直接牵过他的手就快步往隐蔽地方走去了。
就在两人刚离开没半分钟，原先那里就来了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嘴里骂骂咧咧的同时还毁坏的不少东西。
银子捂住自己和小男孩的嘴，努力放轻呼吸躲避这些人，等真正安全了才松开手。
“谢…谢谢。”小男孩也没那么愚笨，他抬手擦干净眼角的泪水，小声说了感谢。
银子倒是意外他的接受力，摇了摇头就没再说话了，然后又多蹲了会儿才准备离开。
“我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到那儿你再跟他们商量联系家人的事吧，一个人可以做到吗？”银子在牵着人走的同时还小声问着话，眼角余光一直都在扫视着周围。
“可以。”小男孩闷声应了句，然后盯着自己被牵的手抿了抿唇，“我叫轰焦冻。”
“嗯，我是银子。”女孩也没转身就随意应了句，倒是觉得这名字挺陌生的。
这就是他和银子的初遇，被她曾忘记过的初遇。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也是可以的吧？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天的她有多绝望，也忘不了当时自己的弱小无助。
两人在跟队伍聚集的路上还算安稳，银子也很好做到了把他保护得很好，只是变故发生太过突然，甚至她都还没察觉到危机的靠近。
“二小姐！”
只来得及用身体挡住攻击的少年胸前破开了血洞，却撑着最后一口气把银子两人推了出去。
还很温热的液体喷溅在她的脸上，血色浸染了原本还算冷静的双眸，银子松开了握着他的手，整个人都陷入了狂暴中。
是她太大意，是她太高看自己了。
该说什么要保护别人，结果到头来却累得别人牺牲自己去救她。
那个才跟了她两年的少年前天还在跟她说自己被推荐进帝都守备队了，还在说着自己要好好努力才不会辜负公爵大人的栽培，才不会丢二小姐的脸。
可现在呢，奄奄一息摔到地上的少年再也不会醒过来了，鲜血还不断地从他身前破开的洞口涌出，少年那双已经毫无光泽的眼眸却仍没闭上。
他还在看着她，他的脸上甚至还有着对她的担忧。
“对不起，我不能再保护你了。”
银子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迹，只低声说了这句话后就踏出了步子，朝着敌人所在的方向前进。
“你的愿望我会代替你实现，晚安。”银子闭了闭眼睛，随后再睁开时双眸已经变得血红。
敌人叫嚣狂笑的话语还在风中肆意飘荡，悄无声息聚集起来的各式金属武器却猛地从那几人头顶落下。
“或许我该感谢满天乌云和浓雾的吧？要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了呀，真是便宜你们这群渣滓了。”
银子手心蓄积的魔力已经浓郁到快实质化，仿佛从四面八方的嗡鸣声正源源不断传入耳中，女孩看似弱小的身躯站立在原地，沾染着污垢的面庞像是地狱修罗。
“你们剥夺了他的未来，那你们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女孩的嗓音稚嫩却也冷漠，双手合十的瞬间攻击也随之落下。
那是轰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弱小和银子的强大，虽然有着暴走状态的加持，但那也是她本身拥有的潜力足够强大。
后来因为力竭倒地的银子被敌人的死前反扑重伤濒死，他那时候却连走上前的勇气都没有。
再后来，他知道了她的身份，九千院公爵家的二小姐，九千院银子。
过去就是再怎么追忆也改变不了曾发生过的悲伤，这就是现实。
“我现在也能保护你了。”难得提前结束训练的银子两人一起走在回去的路上，少年突兀的言语让她有点诧异。
银子偏过头看了眼人，唇边勾起的弧度带着两分闲适：“嗯？你怎么突然说这个了？”
“就是想说。”少年闷声应着，搁在身侧的双手却是握紧了。
银子没忍住笑了笑，看似调侃的话语就这样脱口而出：“你还真是可爱，我还挺喜欢你的。”
少年明白她还没有真的喜欢他，但是听她这样说还是有点高兴了。
“银子。”少年额前的发丝被风吹得飞起，那双充斥着坚定之色的眼眸就这样紧紧盯着她，“我会做到的。”
“好呀。”虽然她并不需要，但好歹这也是少年的一片好心嘛。
他没有说出来的话，她会不会懂？轰现在还不知道。
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守好你的背后。
乌云密布的天空连带着空气都更浑浊了几分，站在王宫庭院里的金发男子捂着嘴猛地咳了几下，从指缝有鲜血顺着溢出滴落。
暴风雨就要快来了，这也是他的最后了。
战死沙场这种结局挺适合他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