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春天来临之际,锖兔和真菰也迎来了毕业典礼,俊朗少年和温柔女孩走在一处的情景过于美好,也是在学校传闻里最相配的情侣。
虽然作为当事人的他们都极力否认这种谣言,但也没见两人都别的交往对象,所以就理所当然被当作心照不宣的事实了。
留着过肩长发的真菰手里捧着几本书,目不斜视地忽略周围不时看过来的暧昧眼神,嘴里轻声跟他说着话:“你跟姐姐说过了吗?要搬走的事。”
“上次说过了。”锖兔单手插兜着走在她旁边,两人之间一直都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听到他这话的女孩微微侧目,眉梢轻挑了下,口中轻哼出声:“结果你还是没能说出口。”
虽然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作为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真菰太了解他的性格了。
只不过这种事别人没有插手的资格,她更不会做多余的事。
“锖兔,这件事我不会帮你,我尊重姐姐的任何选择。”女孩握着书本脊背的手指收紧了一瞬,抿了抿唇后低声说着。
“我知道,你的事也尽快跟师姐说吧。”锖兔了然地点头应声,随后只说了这句话就各自分开了。
女孩苦恼地皱眉,心底涌上几分不舍,明明都还没有离开。
师父说姐姐太偏执于付出了,就好像这样才让她有可以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要让她学会适应一个人。
明明她和锖兔也很依赖姐姐,却被师父训斥太宠着姐姐了。
女孩轻抿下唇,低头敛去眼眸里的些许不安,再抬起时已经恢复到往常的平静。
既然已经决定要去做的事,就不要再犹豫了。
——
榎木承认自己心底有过一瞬被背叛的念头,哪怕旋即就被压制但心脏处的闷痛却在嘲笑她的虚伪。
还在拉着她手说话的女孩唇边笑容没有异常,桌面铺开的地图上用红笔圈出了学校地点。
“其实也还好啦,用不了一整天就能到了,就是转车有些麻烦。”真菰能感觉到姐姐指尖的微颤,盘旋在喉头的冲动言语被强行咽下,转过来的脸上唯有坚定和认真。
“姐姐,我会想你的。”女孩轻轻蹭着她手背的动作跟小时候很像,但平视的身高却在提醒着她时间的流逝。
锖兔和真菰都长大了。
榎木抬起手轻拍了下她的发顶,唇间低声应了一个好字。
真菰是先离开的,她在当地找了兼职也算是提前适应环境,榎木和锖兔把她送上车后就回来了。
“你们一开始就商量过了?”榎木的声音很轻,低垂着眼眸也没看他。
锖兔一直都在等她问,却仍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说出口的只有一句抱歉。
“不用道歉啊,怎么选择未来走向是你们自己的权力。”原谅这时候的她笑不出来,也没办法再做那个尽可能体谅别人的温柔师姐,所以脱口而出的话才更显凉薄。
“师姐。”
“锖兔,让我一个人待会儿。”抬起头看向他的女子神色平静到近乎于冷漠,那双从来盛满笑意的淡紫眼眸似乎被暗色融入了。
锖兔紧紧握着双拳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从喉间艰难挤出回答:“……好。”
他想说自己不介意这样的师姐,也想说自己能接受全部的她。
但是,他说不出口。
师父一直都在努力潜移默化的改变她的症状,可他和真菰却加重了她的依存。
对不起,师姐。
锖兔搬走之前跟她的相处并无异常,她好像已经很好接受了必须独自一人的现实。
甚至还主动帮他收拾打包行李,细心叮嘱着各种琐碎细节。
师姐还是那个师姐,哪怕被迫承受却仍不愿发泄自己的不满和恐慌。
锖兔搬走的那天是晴朗好天,接近六月的空气里已经添了几分夏日热意,卷着袖口站在客厅里的榎木神色平和,视线扫过堆放的行李箱时轻声问了句:“需要帮忙吗?”
锖兔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了玄关处的脚步声,以及好友那平铺直叙的语调招呼言语:“打扰了,我找锖兔。”
富冈义勇在走进来时礼貌地叫了声学姐好,然后就伸手帮好友拉行李了。
就好像半点都没发现客厅里那种异常氛围。
好吧,以他的性格绝对是真的没发现。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看两人把行李放在车上,然后在锖兔走过来时轻声说了句:“祝你前途顺畅,师弟。”
少年坠在颈后的发梢被风撩动刮着脖间发痒,那双低头看向她的银色眼眸里浮现着挣扎和失落。
他究竟在期待什么?
“其实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的。”榎木在车子远离后才松开紧握的手心,唇间那句低喃未做停留就随风逸散。
——
自从家里只剩她之后的天气也似乎阴晴不定,晴天也有却雨水居多。
榎木不喜欢雨天,这点她从未掩饰过,只是现在已经没有人会陪着她度过这种糟糕天气了。
“榎木,你要学会信任。”
窗外雷声炸响后的雨水倾盆而下,犹如她第一次见到鳞泷先生的那天,蜷缩在角落里试图掩饰自身存在的她,并不相信那只递到眼前的手。
之后鳞泷先生还是收养了她,采取折中方式让她称呼他师父。
能不用争抢表现就吃饱穿暖的日子过于美好,一直保持警惕心的她也在逐渐卸下防备。
师父不是那种有特殊癖好的人,虽然也说过让她能自给自足后再来报答,但怎么看他都是那种不在意是否有回报的好人。
榎木从邻里口中得知自己不是她收养的第一人,却从未想过询问其他孩子的去处,因为邻里的那些大人说起这事的时候都没有恶意。
她可以信任他吗?
不,应该说她早就相信师父了,从选择跟他走的那刻,就已经信任他了。
只不过常年防备的心理让她不得不寻找更多理由来说服自己。
后来,鳞泷师父又领养了两个孩子,就是锖兔和真菰。
那年她十三岁,他们十岁。
——
仿佛熏染过雾气的淡紫双眸被眼皮遮盖,只余轻微颤抖的睫毛在诉说着主人心底的不安和苦涩。
结果,还是没能有机会实现那个约定。
榎木不信他说的这是两人提前商量好的远离,如果是心甘情愿也是必须要做的选择,那就只会是鳞泷师父的嘱咐了。
明明她才是最年长的那个孩子,却还是师父最放不下的那个,真是被太过宠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