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永远都不知道被时光带走的东西有多重要。
春去冬来的轮转,踏过盛夏路过深秋走过寒冬后再度迎来的暖春,也没有太多变化。
榎木在公司的职位也有了调整,曾对她有意的经理在被她拒绝后并未纠缠,还在调职时推荐了她作为接替人选之一。
工作场上难免的应酬也逐渐适应,职业性的微笑和客套言语已经做到可以随手拈来,她偶尔也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晃神。
谁都不会一成不变,这个道理所有人都知道。
那他们呢?
榎木已经忘了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三个月前还是半年前的?
真菰的兼职越来越忙,因为有导师的引荐说有可能把目前兼职转正,是很好的未来。
锖兔的成长出乎意料地迅速,如果是在同一公司的话,她大概已经是他的下级了。
只是她却很少有机会跟他独处,有她刻意为之,也有他的默认接受。
——
这天晚上是经理的饯别会,榎木也在同事的起哄下喝了不少酒,虽然说不上醉却也有点思维模糊了。
榎木从同事车里下来后微笑说着感谢和告别,眉眼含笑的模样多了两分酒后风情。
隐在暗处的青年用力握了握双拳又再度松开,在车辆驶离后才迈步走了出来。
“师姐。”锖兔低声唤着她,侵染冷肃的面色在她看过来后下意识就变得柔和。
“今天怎么会回来?”榎木诧异地看着从不远处走过来的青年,脸颊还残留着未散开的红晕。
迈进深秋后的夜间寒气越发浓重,榎木原本有些微醺的脑袋这会儿也清醒了许多,她抬脚朝他走近,唇边勾起的轻笑弧度过分疏离。
这不是锖兔第一次目睹应酬归来后的她,却每次都觉得格外扎眼。
无意触碰到的脸颊将那抹灼热透过指尖传递到他的心上,青年那双注视着她的银色眼眸里纷杂情绪翻涌不止。
榎木微仰起脸跟他对视,紧抿着的红唇似乎在克制着什么,搁置在腿侧的手指蜷了蜷后陷进掌心。
“我还好,师弟不用太担心。”沾染过酒意的嗓音有些沙哑,视线落在别处的年轻女人神色温和,对待他的态度跟别人并无不同。
可他不是别人。
他没打算给自己多长时间,拼命逼迫着自己尽快成长起来,却抵不过她的步步退后和警惕。
仿佛就是从搬走的那天起,师姐就主动划好了一条分隔线,里边的她固步自封,外边的他们无法再进。
大概是同为女孩子,真菰还能稍微靠近她些,但他却被拒绝得彻底。
“我后悔了,师姐。”
他不敢抱有那种期待,那种她曾经也想过接受他所以才会反噬严重的美好期待。
锖兔狼狈收回刚才触碰过她的手,低哑嗓音里的懊恼和沉重全然暴露。
不是唯一的选择,他却好像走错了方向。
榎木抿了抿唇,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的青年,脸上不再带有自欺欺人的微笑弧度。
“我不能永远都依赖着别人生存,锖兔。”榎木一直都很清楚自身的缺陷,却始终都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在独自生活的这两年里,她似乎有点改变,虽然说不上多好,却也没有往坏的方面发展。
她有过别的朋友,也曾被两面三刀背叛过,也曾被人热情含蓄追求过,甚至动过要不要找个人恋爱的念头。
“可我不是别人,你看看我。”
榎木一直都知道他的心意,却始终不敢承认也不敢接受这种转变。
但是,如果她接受别人的话,锖兔肯定不会原谅她了吧?
她不要接受拥有这种可能性的未来,她明明那么喜欢他们,却还是被丢下了。
青年握住她肩上的手指在无意识收紧,固执盯着她的那双银色眼眸里全是对她的渴求。
榎木已经很久没见过情绪失控的他了,也很久没这样跟他近距离独处过了。
大抵是想趁着喝过酒的借口可以发泄,又或者是真的想放纵一回,她主动抬起手拥住了他的背。
“如果我做得更好点,你们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脸颊贴在胸口的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下瞬间就有温热湿意渗透衬衫抵达肌肤之上。
攀在后背的指尖抓皱了外套,沉闷沙哑嗓音里的呜咽再也压抑不住倾泻而出。
锖兔整个人都僵在原地,甚至连回应她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她哭了。
锖兔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和真菰的离开给她造成了多大伤害。
师姐几乎都没有在他们面前哭过。
“可你们都没有给我变好的机会,也没有给我足够的时间。”榎木不在意他是否会回应,只是很想发泄一次,透过颤抖嗓音传递出的情绪已经逐渐开始平复。
“我真的很害怕,可我还是熬过来了,我是不是很厉害?”她想起了刚开始那半年里的整夜失眠,也记起习惯过后的平静日常。
她以为自己做不到,却还是小看了人类的本能适应性。
锖兔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现在除了可以让她放肆哭一场的怀抱,其他都显得过分苍白无力。
心脏仿佛被撕开般的疼痛在提醒着他曾经有多想当然,师父并没有强迫他做选择,只是隐晦说起过未来的多变性。
可他却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做了违心举动,也伤她至深。
榎木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在情绪稍微恢复些后就松开了手,眼角微红的模样倒是软化了之前故作冷漠的姿态。
“其实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她抬手整理了下糟乱发丝,唇间吐露的话语咬字很轻,“锖兔,我已经习惯了。”
锖兔想象不出她是怎么逼迫自己习惯下来的,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做点什么。
仿佛这会儿才被按下开关可以活动的双臂用力把眼前之人抱住,泛红的眼圈在下瞬间就全然紧闭。
他说了很多遍对不起,却好像已经说不出别的话了。
“没关系啊。”榎木抬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低声说着这句话。
这样拼命努力想包容她全部的师弟,她又怎么可能会不动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