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紫苏一个人站在莽莽沙漠,极目四野,寸草不生,到处是荒茫,那仅有的小白点也早已不见了踪影,滚滚黄云,浓重地压在头顶,似是随时会与黄沙合而为一!
这种天地即将合拢,重归混沌的巨大挤压之力,使得紫苏感到强烈的压迫,感到生而为人的无力和渺小!
紫苏一下子扑倒在地!心境几近崩溃!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死!
大不了自己把自己先弄死!
杀死自己的方法,理论上来说,紫苏会很多种,就是一直没机会实践过!
所以实在承受不了心理恐惧,自己杀死自己的能力还是有的!
只是每每想到自杀,就会忍不住心疼父母,打小就是这样一副身子,病痛消磨了那么多年,若还是落得个活不下去自杀的地步,该有多伤他们的心呐!
况且天不是还没塌下来嘛!紫苏也还不到承受不了选择自杀的那一步!
倘若这不是梦境,横竖都是死!自己一个没有生存能力的人,在这大沙漠里死定了!可就算是死,我也要看看天地重归混沌这一奇观!最好是搞明白怎么到这儿的,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啊?
这若是梦境,反正梦里死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劲折腾吧!
死了,也就醒了!
忽然有那么一瞬,感觉这念头似曾相识?
多少次,梦里梦见自己死了,死了之后不也就醒了么!
每次想到死,紫苏就能慢慢把自己放下,心境反而平静澄明了。
她从未有过野外生存经历,况且如今一无所有,连眼泪也没有一滴,光着脚,带着伤,不辨方向。
当下打定主意要去那个白色高台看看情况,可是沙漠是活的,她该往哪个方向走才有可能到达呢?
先前跟吉光两人相距不过五六米,一盏茶的功夫,两人面对面奔跑,可是却越跑越远,很快两人就被分隔不见,所以紫苏明白以自己一人的脚力,跑是跑不过沙漠的。
追着白色消失的方向奔跑,吉光应该也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可是紫苏知道,以自己现在的情况,追着那个方向跑的话,且不说没有参照物,会不会迷失方向,身上没有水,没有食物,会不会半途渴死、饿死、累死,就算一切顺利,自己的速度追不上沙漠长大的速度,依然没有到达高台的可能,连追上吉光的可能都没有!
沙漠长大变化有规律吗?
紫苏想了想,抬起右脚,开始在沙子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圈,尽量接近正圆形,仅仅容得下她自己站立,接着又在圈外四个方向画斑马线。画一条直线,隔开两只脚的长度,又画了两道直线,画完之后站回圆圈。
站在圆圈里便发现,它在紫苏画线的过程中,已经悄悄地长大了!
圆圈开始变大,紫苏瞧着似乎不是一个正圆形了,只是还看不出来这个圆是原本画得不够圆,还是因为在不同方向上,沙漠长大不均匀造成的。
而圆周之外四个方向的平行线,间距也开始呈现出不均等分布的情况,只是都不太明显,紫苏还不能排除是画线先后造成的这种差异,还是因为沙漠增大不均匀造成的。
总之现在紫苏还不能决定自己要走的方向,她索性站在圆圈中间等,边等边用脚尖在沙面上划来划去。
紫苏记得自己小时候最爱到河边玩沙子,喜欢把鞋子脱下来,光着脚踩在湿湿的沙子上,那些沙粒像小泥鳅一样从她的小脚丫中间钻过去,弄得她痒痒的,很有趣儿。
她还喜欢把沙子堆成各种形状的沙堆、城堡之类的,假装自己是个公主,住在华美的宫殿里!
想到这里,她笑自己小时候真是又可爱又傻气!
等着也是无聊,反正在圆圈中间已经划了一道曲线,顺便做两个沙堆就算是完成太极图了!
这沙子可塑性极好,不到一会儿就堆成了两个三角形沙堆,外形看上去像简易的微缩金字塔。
当她站起身时,发现圆圈的形状已经有了变化,呈现椭圆形,长短轴的差距已经相当明显,而圆圈外面四个方向的平行线,也能对比出来间隔的差距,大致印证着方向上的差异。
意外的收获是两个三角形沙堆形成的直线,与短轴的夹角非常小,而且两个沙堆也在增大,并且也有差异,先堆好的那堆反而比后堆好的那堆个头小。
她原是想着画个圆观察一下沙漠增大的情况,突发奇想画成现在这样,倒像是上天给她指明了方向!
紫苏完全搞不懂这是什么原理,她也无从思考,反正她早已迷失了那座白色高台的方向,能够误打误撞选择沙堆连线中较小的那个方向,倒是个不错的做法。
至少她找到了沙漠增长最缓慢的这条路!
既然选定了方向,陈紫苏就算是有了前行的动力,不管那个方向有没有那座白色高台,不管这个沙漠如何增大,都会是紫苏目前最明智的选择,而且一旦行进一段距离之后,迷失了方向,还可以继续使用这种方法寻找修正!
紫苏忽然有点儿自得,觉得自己突然变聪明了!
人变聪明了,步伐也不自觉地轻快起来,自以为自己走得虎虎生风,其实是两脚生疼,走了很久,回头还是可以望见那两座沙堆,它们的差距也越发的明显了!
紫苏长长叹息道,原来不仅仅是脚下的沙漠在变大,而是一粒粒的沙子增多,是整个空间在长大!
天地间的距离也是逐渐增大的,只是压顶的黄云太浓厚,给了她似要合二为一重归混沌的错觉!
走着走着,有细细的沙粒打在脸上,起风了!
紫苏眯着眼,斜侧着身子,顶风前行!
风力越来越大,紫苏忽然明白了,自己选择了空间增长最慢的这条路,但也将会是风力最大的这条!
因为空间增长不均匀,形成高压气流,这里增长最慢,气压最低,因此周围所有的气流都会往这条路上灌过来,而且似乎风是从两面吹过来的,像是两边都有人墙在推她,按压她,使得她走得异常艰难,歪歪斜斜的S形线路。
紫苏给自己打气,越难走的路,越正确!说明这是万千道路中越接近正确的那条!
自己选的路,咬着牙,爬也要爬到终点!
这算是给自己立了个最明确的小目标!所以当她无法站立,只能趴在沙面,往前爬就成了她唯一的念头!
从小身体羸弱,多灾多病,让她的性格底色偏向于悲观,遇到一些难处便想着要死了,但长年在生死边缘磨砺的好处,就是真得到了生死边缘的处境,紫苏反而心性坚韧,可以为了一个小目标,坚持着,不达目的不罢休!
也许连紫苏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活着,为家人活着!不让他们伤心,已经成了她心底最深的执念!
她皮肤干裂,满嘴风沙,眼睛已经痛得无法睁开,两臂、肚子、膝盖、大腿的衣服全部磨破,皮肉直接贴着沙面,后脊背好像被许多人按压着,每爬行一步,身后的沙面,血迹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