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你这脾气还真不按常理来啊！你一直想见给你绞丝环的人，我可以告诉你他是谁。”
“他究竟是谁？”
“你很小的时候，在你家后院外的坟地里拖出来一个女婴，然后你晕倒在草丛边。我们路过的时候，发现了你，把你送还你外婆。可是你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三魂七魄丢了一半，你外婆央求我们救你，当时与我同行的一个人，他说他有个绞丝环可以试试，但是需要你外婆的纯阳之血来驱动环子，同时挑着挂有收魂铃的灯笼在附近呼唤你名字，就是民间常说的喊魂，叫了你一天一夜，终于把你救过来了。”
紫苏隐约听人提起过自己小时候丢魂的事，如今听到有人提起外婆当年如此殚精竭虑地照顾过自己，顿时泪如泉涌，失声痛哭。
两个多月前外婆去世的时候，紫苏因为生病发烧昏昏沉沉，没有能去见外婆最后一面，听妈妈说外婆最后咽气前还在问紫苏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找到男朋友。
关于外婆，紫苏所知甚少，记忆中也只有年老之后的样子。因为一直不忍回忆，现在想起她的模样，已变得有些模糊，不那么真切了。
记忆中的她一直是温和善良，和蔼可亲，不急不躁，从来都是慢声细语地对每一个人，没有对任何人有过疾言厉色。
紫苏常常觉得外婆可能是哪家名门望族的贵族千金，那份从容和见识就算是搁现在也是木秀于林的存在。
“真是抱歉，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也谢谢你们救了我。”紫苏自顾自地大哭了一场，那个人安静地好像消失了一样，好大一会儿，紫苏收住了哭声，对他好感倍增。
“她把我从小带到大，我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我不敢问任何人，我害怕，我害怕他们会告诉我，她没有名字。”
紫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放声痛哭。她想起外婆曾经说过，暮年之人见面是分外的开心，因为见一面少一面。
当时她的一个姐妹带着重孙子过来看她，外婆喜得一大早就在门口等候，对着紫苏说，你要是遇到合适的人就在一起吧。
最好婚前在一起观察观察是否合适。
多希望有机会能抱一抱你的孩子。
当时自己有木有认识文锐呢？紫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见到的那个小孩叫冷灵玉，大概是这个名字吧，外婆有没有名字呢？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本来我们有个约定，按照约定她要完成一些任务，如果完不成，我们将在你三十岁的时候收回绞丝环，可是她不仅没有遵守约定，还……”
“珏爷，你也是长辈，何苦为难一个孩子呢？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紫苏觉得有一双手轻轻拍着自己，很安心地沉沉睡去。
“好久不见！”暗影里的那个男人声音里掺着愉悦。
“永不相见更好。”
“我怎么舍得呢？我记挂了你二十多年呐！”
“不就是一颗药嘛！给了我还舍不得？值得挂心那么久？”
“哈哈！那颗药有多难得你知道嘛？既然没吃就还给我吧！”
“一颗药而已，给了我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那种药我已经做不了了，也没能存下多少，你反正也不稀罕，还了我吧！”
“做不了了？？还有你珏爷做不了的？什么原因，说来听听。”
“我的秘密，你想听？”
“不想！你这里，什么都要付出代价。”
“你倒是了解我啊！”珏爷喜不自禁地搓了搓手，“药在哪里？”
“弄丢了。”
“好吧！我明白了。你也得明白，我们的协议你还得遵守。”
“我现在就是一缕游丝，要不了多久就会消失。”
“我不会让你消失的。”
……
“知道你为什么没有消散吗？”
“愿闻其详。”
“天地之气，聚而成形，化生万物，烦气为虫，精气为人，年终寿尽，死还为气，七日之期神消气散，归于天地。
这是大多数人的生死之途，少数执念之人，某些因素下，能够越七日之限，成为神识之气而存在，但是存在多久没有定数。”
“那我终究还是会散了。”
他笑了笑，拿出一颗新疆和田白玉玲珑珠：“你若散了，我会心痛。”
他把珠子托在掌心：“进来吧。”
“那是什么？”
“人之所有者，血与气耳。血为阴，气为阳，阴阳五行，和而为人。你现在只是一缕聚而未散之气，需要纯阳之血濡养，才能聚而成人。玉为五行俱全之物，最适合作为卵生之器。”
“卵生之人？你是魔鬼吗？”
他似乎很满意她的意外和气愤，笑意深邃：“不是，我是神佛。不过卵生成形之后，是人还是动物或者别的什么，我也决定不了，所以我要拿你做实验。来吧，你逃不掉的。”
“你能放过她吗？”
“她的命运在于她自己的选择，也在于你的选择。我可以承诺不主动找上她。”
顿了顿，他接着道：“只怕从今而后，即便我不找她，她也是不得安生了。正好，顺便也让我瞧瞧都是哪些人惦记这环子。若环子她自己留不住，怪不得我。”
“还有什么最后的愿望吗？”
“替我给公子，捎个口信。”
“你信他？他才是那个最想得到绞丝环的吧！”
“我信。”
……
一缕游丝悄无声息地从紫苏鬓发间飘出来，钻进白玉珠子里，瞬间玉珠子更加盈润可爱起来。他望着这颗羊脂一般的玉珠子，忍不住紧紧握在手心里捻动，遥想着转动整个地球那样兴奋而欣喜。
“心尖血为人体纯阳之血，我要取她的心尖血，你也不用心疼，我给她用了群芳髓，她不会太痛苦，之后也会完全忘记这些。”
他把珠子放进口袋，打开随身带着的工具箱，取出工具，脱去紫苏的衣服，戴上手套，铺好洞巾，消毒，摸准左锁骨中线第四五肋间隙的位置，用套管针扎了进去，凭手上的脱空感，他知道成功了，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聚精会神地完成手上动作，抽出管芯，调整压力阀。在取血的时候出了一点小差错，血瞬间就飙了出来，像离弦的袖箭射向他的额头，他没有躲，迅即处理好手上的事情。
“阿诚，进来一下。”他说道，“帮我处理一下额头，可能是灼伤了，这孩子的血还挺烫。太久不亲自动手，手有点生了。”
阿诚望着床上紫苏的那张脸，心尖仿若被人扎了一针，脱口回道：“她是个愿意为别人奋不顾身的孩子。”
“你认识她？”
阿诚恢复了往日的沉默寡言，低低的嗯了一声。
珏爷没再有任何情绪，“你来给她按压针眼，按压半个小时以上，尽可能长一些，然后把现场处理一下，不要留下任何痕迹，我去看看小哥那边怎么样，明天去找我们。”
“珏爷，那个塌陷坑是个时光憩室吗？”
珏爷拍了拍阿诚的肩膀：“还不清楚。”
“万事小心。”
那个男人没有再说话，回头望了一眼熟睡的紫苏，轻轻带上了门。
屋外的灯光朦胧，房间里静寂无声，阿诚坐在床边，低着头，昏暗的光线里，只能看到他痩削刚毅的轮廓，一只手紧紧压住紫苏的心尖位置，微弱的心脏跳动感，通过掌心传到阿诚的心脏，打乱了他原有的节律。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都不会跳了。
半个小时后，他放空了自己。
他习惯了掌控自己的情绪。
他安静地坐着，一动不动，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就这么一直坐着，好像时间从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