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将手串、硬盘和钱装进纸袋搁在冰箱里。
紫苏平常很少做饭,也不太擅长做家务。
刚开始住进来,她倒是做过一两次饭,不是做多就是做糊了,连着几天吃猪食,或者用钢丝球,歪着头哼哧哼哧刷锅底,刷完脖子都拧歪了。
一个人的饭,真得好难做。
紫苏宣告厨具试用期已满,便把厨房当成了冷宫,所以家里的冰箱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冷宫中的广寒宫。
她把这个携带麻烦和危险的纸袋扔进广寒宫,眼不见心不烦。
紫苏本来想把东西再放回快递柜,假装自己没有收到取件码,没有看见这些东西。
想了想还是不妥,自己把东西放回柜子,如果别人把东西拿走,万一货主来索要,自己拿不出来东西怎么办?就算查监控,手串和硬盘能找回来,那一万元到时候也是说不清楚的,别人死不承认,自己便百口莫辩。
既然他能知道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码,还知道自己的住处,就可以很容易找到自己,想想就觉得很可怕,还是乖乖把东西保管好,到时候把一万元还他了事。
紫苏一夜辗转反侧,噩梦缠身。
梦里汪半夏全身是血,奄奄一息,站在她面前,伸出他渗血溃烂的手掌,向她索要东西,可是她却不记得东西搁在哪里了,到处翻找,冰箱门大开着,里面空空如也,怎么都找不到东西。
汪半夏痛苦地嘶吼着:“东西找不到,我活不成,你也要跟着陪葬。”
汪半夏举刀来刺,紫苏只觉得心口一凉,瞬间惊醒。
紫苏惊出一身汗,全身冰冷,黏黏腻腻。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没到五点,然而她已经睡意全无,急速起身去厨房,拉开冰箱,确认东西安好,悬着的心才归位。
她望了一眼窗外,外面天光呈藏青色,小区静悄悄,大部分的路灯都亮着,显得路上贼亮又暗黑,心想这个时间出行还是太早,我要耐心等。
她脱去睡衣,扔进洗衣机里泡着,赤条条地走进卫生间。
站在浴室镜前,她仔细打量着自己,想是梦里那刀若真是扎伤了自己,不知道会留下怎样的伤疤呢,一定会很疼吧。
她身材适中,白皙的皮肤如水蛇一般光滑,肌骨丰腴,肢体柔软,左小腹有一朵七彩莲花的纹身,流光溢彩,越发衬托着紫苏肌肤如皎月。
外婆说自己喜欢莲花,把莲花纹在身上,据说小时候的紫苏看见了,也闹着要纹一朵莲花。
随着紫苏长大,花瓣竟然也慢慢长大,如今已是菡萏半开的模样。
打开淋浴头,温热的流水喷洒在她脸上。
紫苏用指尖轻轻抚摸莲花,中间的莲蕊微微凸起,竟隐约似有莲蓬的雏形,不禁惊叹于刺青师精湛的技艺,忍不住期待若莲花盛开会将是怎样的景象。
紫苏摸着莲花纹身,思念起外婆,又思虑起梦中场景,泪如泉涌,籍着流水声遮盖,她才敢压抑着声音低声哭泣,生怕吵醒了楼下的住户。
可是悲伤却如洪水决堤,一旦开了口,便无法轻易关上闸门。
紫苏紧紧抱着自己,把自己团成一团,如胎儿在子宫里蜷缩的样子,大约这就是人最有安全感的姿势吧。
热水的冲泡之下,温暖的感觉逐渐由内而外地浸透她的身体。
啜泣半个多小时之后,她才逐渐放松,可以一点点控制悲伤的情绪,慢慢止住了泪水。
她一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很多泪。
难道真是为了还谁的浇灌恩情才生出这许多的泪嘛?这样想着,紫苏自己先笑了出来。
紫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时,天已大亮,终于等到外面马路上有公交车了。
紫苏下楼遇见楼下邻居正站在楼梯口,手里拎着早餐望着自己。
“李阿姨早啊!”
虽说楼上楼下做邻居时间不短,但是能遇见的次数屈指可数,显然都比较陌生疏远。
“姑娘啊!这是给你的早餐。”
老太太把手里的东西递向紫苏。
李阿姨本来生活在农村,来市里跟着儿子媳妇住,是为了帮他们照顾刚出生的小孩。
平常因为紫苏与邻居们很少能遇见,也极少有来往,今天李老太太突然给自己买早餐,倒是把紫苏吓一跳,连连往后躲。
“不用,不用,我自己下楼就能买到。”
老太太见紫苏拒绝了早餐,倒也没有逼近,只是站在楼梯口挡着。
紫苏看老太太的情形,试探着问道:“阿姨您是不是有事让我帮忙啊?”
老太太马上笑了:“闺女啊!我想求你个事呗。”
“什么事啊,您说。”
“你知道,我天天带孙子,很累很辛苦的。”紫苏忖度着老太太想让自己帮忙搭把手吧,“我睡眠少,睡眠又浅,最近老生病。”
紫苏想也许是让自己帮忙看看化验单,或者找个靠谱些的医生吧。
老太太停了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还是单身吧?”
紫苏闻言有些惊吓,这思维跳跃迈的步子够大的,一口口水没咽好,咽岔气了,剧烈呛咳起来。
她呛咳道:“阿姨啊,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快说吧,我还等着去上班呢。”
“那个,我的意思是,我最近去医院看病,遇到一个实习医生叫钟和,人可好了,长得帅又有耐心,虽然可能比你小点儿,不过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要不你们见见面吧。”
紫苏又好气又好笑:“阿姨啊,真是太感谢您的心意啦,我最近还不太想找男朋友。”
紫苏一边说着一边从老太太身边挤过去,就要下楼。
老太太一着急拉了紫苏一把:“我求你个事。你不要天天半夜三更哭,我听着瘆得慌,你想男人了,我帮你介绍对象呗。”
紫苏闻言,脸上立马挂不住了,羞愤地直想钻到地缝里,一把挣脱老太太的手,怕她摔着,又扶了她一下,红着脸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就跑掉了。
紫苏的这些反应,落在老太太的眼里,却被解读为说中了心事。
紫苏一个人坐在公交车窗边,望着东方日出,望着逐渐苏醒过来的城市,嬉闹的学生,匆忙的上班族,伴着吵吵闹闹的催促声,一派繁忙的市井生活,虽然热闹是他们的,而她只是一个看客,但光是看着,就足以让她感动到落泪。
她自己也说不清哪种情绪引出了眼泪,也许是因为还没有从噩梦的影响中脱离,也许是因为极致思念,抑或是委屈。
所有澎湃的情绪,互相纠缠着,一股脑地涌上来,汇成一句话堵在她的心口,活着真好。
到了单位第一件事就是去翻废纸箱,幸好香烟盒还在,虽然她没能看出更多的讯息,但直觉告诉他,应该保留这个东西,目前她没有能发现的线索,也许之后会突然发现,或者有人可以发现更多的线索。
在她的认知里,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一定有人可以做到的,她从不怀疑别人的能力,从不质疑这个世界上的奇迹。
脑子乱糟糟地,发了会呆,母上大人打来电话,以不容反抗不容拒绝的语气命令紫苏,必须参加明天,也就是周六晚上的相亲大会,也没听清具体是拐了几道弯的亲戚大聚会。
反正吧,中国人口众多,无论多远距离的人,只要喊一声,要相亲,马上都能成为沾亲带故的亲戚,中间几多保媒拉纤之人啊。
若是能成了好事,这一条线上的人就会突然成为亲密的战友,在亲戚的基础上更进一步活跃走动起来。
这让紫苏想起小时候抓蚂蚱的趣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