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给她的感受立即就变了,她只觉得黑暗中到处可能隐藏着危险,随时会伸出来一只毛茸茸的鬼手抓向自己,她用力拔起惊蛰,警惕地审视着黑暗,倒退着走出山洞。
山洞外依然是无边的黑暗,她强打起精神,用意志力撑着身体,将强烈的心意灌注在右手,果然惊蛰慢慢亮了起来。
她颤抖着迈步向前,心知祭祀场就在不远处,她似乎已能隐隐感知到前方的黑暗中站立着密密麻麻数以万计的黑影,其中应该会有她的父母家人,当然也会有那些督促她进火坑接受刑罚的人们,更多的是那些中了毒的五彩僵尸。
她走得胆战心惊,每一步都鼓足了勇气才能克制住想要转身逃离的念头,却又伴着挥之不去的侥幸,也许他们都已经各自散去回家睡觉了呢!
可是当她接近那个祭祀场,她看得到所有的场面,那些人,那些僵尸,那个大祭师,那个祭祀仪式,一如之前正在进行着,只是少了那个接受火刑的自己。
她望着那一切,有种奇怪的感觉,好似前方隔着一层玻璃界面,把他们和她分割成了两个不同的时空,她在这边,他们在那边,她望得见他们,但他们看不见她,就好像这虚空中存在着一个看不见的时空结界,将他们与她隔开在不同的世界。
她觉得唯有她可以打破玻璃,参与到那个祭祀仪式里,才能将他们解救出来。
可她已经没有力量击破这个结界,她举起的惊蛰已经黯淡无光,可能她真得没有多少勇气主动走进去了吧,她需要在这个当下稳稳心神,多积攒一些力气,才有心力做下一个动作。
她站在外面涕泪交加,无助又自责,无奈地盯着对面的世界不忍离去。
“紫苏,回头吧!不要去送死,回到山洞里去,闭上眼睡一觉,醒来之后,一切都会恢复的!”
谁的声音响起?是谁在劝解自己?
哦,紫苏听了一圈,原来是发自内心的声音!可能回去是对的,是明智的选择吧!
紫苏听从了她心底里的声音,回到了那个山洞,她又听到了那个心跳声,但似乎是快了许多,她触着自己的心尖搏动区,默默计算了心率,似乎是在同一频率上,紫苏开始糊涂起来,究竟是因为听见的本就是自己的心跳呢,抑或是一个与自己心跳共振的其他心跳声呢?
注意力集中在心跳声上面,不知不觉中她的意识逐渐又模糊起来,精力不济困意侵袭,疲倦感像深远洪大的海浪一样席卷了她的身体,淹没了她的意识。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漂浮在海水里,随着水波荡漾起来,她长长的头发像水草一样飘散开来。
这种动荡如浮萍一般的感觉如最后一断丝线牵扯着她的意识,使她的意识无法完全沉没在黑暗之中。
张思齐拼尽全部精神才最终保持了那么一丝丝清醒,将自己从催眠紫苏的同频脑电波中剥离出来,已经累得他瘫软在地,这种用自我催眠引领他人进入催眠状态并最终逃离催眠的方法,他也是第一次尝试,没想到竟然如此耗费心神,险些没能成功逃离。
他躺在地上,全身大汗淋漓,累得几乎虚脱,望着倒在床上勉强安然入睡的陈紫苏,微微一笑,心中释然,看她熟睡中没有痛苦的样子,真像个不染纤尘的小女孩,美得天真又无害。
他已经忘记问自己值不值得这个问题。
他打发走代驾司机,让他将车开回宾馆停车场,自己在桃花源小区绕了一圈,然后从外墙爬楼越窗而入,守在紫苏家楼道窗台,那个小雪留在地下车库的行为让他有些在意,另外潜入紫苏家偷走纸袋的人,也让他挂心,一旦对方发现纸袋里的硬盘数据是假的,他会不会采取下一步行动?
他贴在窗台,望着房间里紫苏的影子,不禁苦笑,问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拼力保护的这个人,很可能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暗自叮嘱自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的目的,与她无关!
接近陈紫苏,获取自己想要的,然后干脆利落地退出,她若是果真能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那他张思齐倒可省去了这份心理负罪感,可以放心大胆无所顾忌地接近她了。
紫苏熄灯睡下之后,他便悄悄开了防盗窗的锁,坐于窗台守株待兔。
夜已深,褪去白日的喧嚣,四周静谧如水,缕缕暗香浮动,想是楼下花坛里的栀子花。
难得片刻的闲散功夫,偏巧竟没有月亮助兴,他望了望天空,天上乌云密布,连星星也不见一个,有佳人相伴,安安静静倒也算是一件美事。
忽而想起两句诗“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不知能让这屋内佳人起相思的还是不是那个梦中的白衣少年。
张思齐想起梅爱苏,想起沈秋怿,想起龙博,想起华之夏,长叹一声,不知怎的竟想起另外两句诗“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啊呸!
想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紫苏在睡梦中发出痛苦的呻吟,低低地压在喉咙间,一声叠一声的闷哼着,显然是在极力抵受着控制着自己,张思齐知她又做噩梦了。
本不予理会,没成想她的痛苦越来越强烈,从极力克制到不由自主痛呼出声,到撕裂般的哀嚎,已经扰得张思齐心绪烦乱,担心不已,不知道这小丫头究竟正在做什么可怕噩梦,怎得如此惨叫,撕心裂肺一般?
张思齐借助腕表的调频见到陈紫苏梦境里乌央乌央的五彩僵尸,见到了她所面对和经历的。
他记得曾在紫苏珍藏玉器的那个小盒子里见到过一件古代青铜铃铛,那个应该就是当年用来搜集过紫苏离散魂魄的搜魂铃,他将铃铛翻找出来塞进紫苏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