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又直又尖,缓慢地刺过来,能清晰地看到指甲很厚,死灰色隐着淤紫,斑驳老旧,定是人死了之后指甲继续生长了很久很久,指甲增生变厚,角质层壳化,随着指甲一起长长。
一些常年无法剪指甲的高龄老人,就因为角质壳化,双手双脚的指甲就会慢慢变得像兽爪一样又长又坚硬锋利。
章西亭抓住最后的机会,从门缝里望出去,希望了解门外究竟是什么东西。
可是不知门缝是被外面的东西堵住了还是怎么回事,他从门缝里看到的除了一双碧绿阴森野兽一般的眼睛,就是漆黑一片,像是被涂了黑漆似的透不进一丝光亮。
更多的指甲从门缝里伸进来,不仅门中间,还有门两边的缝隙,门上下的缝隙,越来越密集的长指甲,正密密麻麻的长矛一样刺向自己。
头皮发麻,冷汗从后脊的毛孔涌出,迅速结成薄冰贴在后背心,大夏天如坠冰窖,犹如速冻,冷得心脏揪在一起,心口生生得疼痛。
不断后退,后退,眼睛紧紧盯住已经一尺有余的长指甲,感觉这门已经形同虚设,随时会被这些多如丛林一般的长指甲刺穿。
心中恐惧,如若它们不停生长,直至这些指甲充满房间,直至把自己逼得退无可退,藏无可藏,无处容身,直至这些指甲把自己钉死在墙上,这可怎么办呢?
怎么办?怎么办?
他急得到处找武器,可是屋子里陈设非常简陋,一床一桌一椅而已!
慌不择物,操起椅子砸向那些骇人的长指甲,可是椅子竟然挂在了长指甲上,没有折损它们分毫。
从椅子面中间穿过去,指甲继续生长,丝毫没有影响它们固有的速度,这坚硬锋利的程度,远远超过章西亭的想象。
章西亭迅速回头望了一眼窗子,是老式的粗钢筋防盗窗,这是一楼,只要将这窗子的钢筋砸变形,扩大间隙,容得下他猫腰侧身钻过去,就能逃命!
拖动桌子到窗户边,可惜老式书桌,太笨重,他一个人根本举不起来,他绝望地望了一眼已经快要占据一半房间的长指甲,又望了一眼沉重的老式大木床,搬又搬不动,拆又拆不掉。
他想要呼救,刚一张嘴,嗓子发紧发干,只能用沙哑的嗓子大声呼唤“着火了!救火呀!快来救火呀!”
想了想,如果用火烧这些指甲,不知能不能阻止它们生长!
他将床上自己的背包背在身上,将被褥裹成一团,摸出打火机点着之后,扔向那些长指甲!
烧着的被褥仍旧是挂在了长指甲上,火光将指甲包裹住,一股浓烟迅速冒出来,夹杂着一股烧焦头发的味道直窜进口鼻。
章西亭心中一阵窃喜,正庆幸这法子有效!
一面呛咳着大喊着“着火了,快救火”,一面继续收拾剩余的床单被褥,打算将它们陆续点燃,把这些长指甲都烧掉。
可是他逐渐感觉到喉咙发痒,嗓音渐低,呼吸困难,喉咙里好像是塞了什么东西,起先没在意,以为是被烟熏着了。
但越来越不对劲的感觉,使他头脑清醒了一些,停下手中的动作,抠了抠鼻孔,触感似乎不对,有些甲片状的粗糙剌手,吞咽的动作也变得诡异起来,总觉得咽唾沫的时候,像是触了逆鳞一般疼痛剌嗓子。
他摸了摸喉间,似乎有些肿胀,心道不好,这烟有毒!
赶紧从背包里掏出毛巾,用水杯里的水湿透,全身哆嗦着捂紧口鼻,整个人靠在窗边,抖得像筛糠,一点一点从墙面滑倒在地上。
越来越喘不上来气,呼吸越来越难,缺氧的感觉如此明显,章西亭残存着的理智告诉自己,这不对劲!
可他再也没有多余的理智进一步思索原因,他身子软绵绵地倒在窗子下面的墙角,眼睛望着门的方向,他惊恐地发现,被褥燃烧之后,余灰尚未殆尽,而长指甲又在继续生长了!
仅有的理智,让他保持着些微的清醒,不多却足够他认清现实,残忍而令人绝望的现实!
眼睁睁地看着长甲如林,缓慢不懈,终将刺穿身体!
难道要被扎成刺猬一样?
回想一世,内心追求儒雅,一直只凭自己本事赚钱,品行也算高洁,为何却要死得这么惨?
太不甘心了!
不能死得如此这般低劣丑陋,要死也得选择个体面点的方式!
强烈的厌恶抵抗情绪,生出强大的求生欲望。
章西亭在半昏迷间,迷迷糊糊摸出一把元代刺鹅锥,这原是很久之前搁在背包侧面的,他都快忘记这东西的存在了。
他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了,仅凭着残留的一点意志,下意识地握着刺鹅锥,扎向自己的大腿内侧。
尖锐疼痛如一道闪电划过,撕裂黑暗天空,意识的光亮重新照耀他的世界。
忍着剧痛,单手握锥捂住伤口,另外一手捏着毛巾,绕过两根钢筋,缠住往一个方向用力死命绞,老旧的钢筋竟然开始有些变形。
大喜过望之下,他不再管伤口,收好刺鹅锥,两手拼命绞毛巾,眼看钢筋缝隙越来越大,逃生有望!
许是他呼吸困难,血氧不足,许是他力气用尽,双手瘫软,许是他恐惧太甚,精神刺激过头,紧绷的神经因为见到希望而松弛。
钢筋缝隙扩大出来的空间,他再也没力气继续的时候,抱着或许能钻出去的侥幸心理,他开始了尝试,先将背包扔出去,接着自己往外钻,完全不顾动作太大,扯到大腿伤口,鲜血流满窗台。
可他还是卡住了!卡得死死的,完全动弹不得!
瞳孔里已经看得见长指甲颤动的倒影,密密麻麻,闪着夺命的恶寒!
心底里新生的希望,像幼苗一样的希望,全部变成毒刺刺进胸膛!
呼吸依然艰涩,空气越来越稀薄,嗓子里像插着无数小刀片,随时要割穿喉咙的感觉。
终究还是要死了,章西亭意识模糊地想着。
只是不知是先死于割喉,还是会先被长指甲洞穿心脏?
或者最先窒息而死?
大腿的伤口一直在流血,不止血的话大概率会低血容量性休克而死,那刺鹅锥太尖锐,自己当时下手真是没个轻重呐!
当然,自己也是等不到流血流死了,好在最终不能算是自杀死的!
想到这,章西亭歪着嘴,艰难地扯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望了一眼扔在窗外地上的背包,可惜了,那么稀少而高路份的元代新疆和田白玉柄的刺鹅锥!
他视线模糊中,看见一个黑影向他走过来,竟然弯腰拾起他的刺鹅锥,认真而仔细地检查着,似乎还用手指捻了捻锥头,一副品评优劣,考虑是否值得带走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