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深深长长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咬着牙慢慢撤力,小心翼翼抬起按压在她伤口的手掌,一手去摸口袋里的打火机,同时转头望了望脚下,繁星点点,触手可及。
无数的小气泡,轻轻炸裂,声音不断叠加、汇聚,犹如无数人窃窃私语,宛如星空下众多约会的情侣,若不是紫苏预先知道,那黑暗里的幽光,全是索命的螃蟹,她会想象如此这般场景,该是多么浪漫美好!
紫苏重重叹气,心中掠过一丝焦虑,人面蟹又近了许多,即使它们不会攀岩,想必也能以叠罗汉的方式爬上来吧,姜央昏迷不醒,自己包里就只放了一根木棍,要怎么才能护得住两个人周全?
内心陷入不知所措的慌乱中,说不清是心中胆怯,疑惑饥寒交迫手腕酸麻的缘故,两手叠握,哆嗦着接连按了好几次,终于打着了火,一眼望见姜央的伤口已经结了血痂,又望了望自己的掌心,撕开的血痂也重新凝结,紫苏立即转入狂喜之中,不管血有没有完全止住,血流还是凝结了,能留得住血痂就是好现象。
说明这个方法确实有效果!
紫苏盯着手心呆了呆,这血和姜央的血,真得可以互相刺激,引发自身出凝血机制!
我的血……有什么问题吗?这其中,究竟是什么缘故?
还是说姜央的血——有什么问题?
紫苏来不及多想,暂时没有精力仔细分析出凝血机制的生理学原理,举着打火机靠近姜央,正低头察看她的伤口,微弱的光线下,厚厚的血痂覆盖着,已经看不到下面的伤口了,虽然看上去显得狰狞触目,但紫苏明白这反而倒是好事。
她提起刀,学着姜央的样子,用刀尖轻轻触碰那血痂,只是没敢用火先燎烤,既怕手重了把血痂碰出血,又怕太轻了被瞒过去。
她只是心里记挂着先前那些东西,模仿过自己的皮肉,生怕这次姜央的伤口也是假的,幸好碰上去的触感倒是挺像是那么回事,可她不放心,用刀尖割开衣服破口,就见衣服下的皮肤似乎起了异常。
紫苏“咦”了一声,皱了皱眉心,不禁起了疑惑,这人好奇怪……
刀口向外,一路撩开,所有皮肤都呈现出一种浮白色,像是久在水中泡,都要泡脱皮了一样。
冷不丁突觉脑后一阵凉风,紫苏还没反应过来,只觉眼前一黑,便晕过去了,手中的火光随即熄灭,刀身闪着最后一丝反光,自她手中脱落。
石笋台上漆黑一片,刀尖尚未触及紫苏脚背,突然有只手,犹如猴子捞月一般,手指闪电一样贴住刀柄,腕部一翻便已捞起寒刃,曲肘斜挥,一抹寒光竟是正冲着倒下的紫苏。
脖颈上的玉绳应光而断,昏迷中的紫苏浑然不觉。
姜央抬手扯下紫苏的玉绳,黑暗中一条碧绿的大蛇尾巴,绕过来缠住正跌下去的紫苏,将她放在姜央原先躺过的位置。
姜央摊开手掌,去看玉绳上的战汉和田白玉绞丝环,幽深的眼睛里,闪着绿滢滢的眸光,不知在想什么,神色复杂,似乎陷入痛苦,有所挣扎。
身上浮白肿胀的肌肤,正在不断膨胀着,慢慢变得透明起来,似乎皮下有东西在蠕动着,向上顶撞着,一处处皴裂出口子,露出里面隐隐的墨绿色,似为草叶染了的样子。
一声闷着的痛苦呻吟,自姜央而出,在空荡荡的洞穴内低低回荡着,似有千军万马奔腾,又似龙吟虎啸,震得正在叠罗汉的螃蟹们一拨拨,重新跌成堆,远处的河水似乎受到了共振,一浪高过一浪,撵上岸的浪头能掀起三米多!
被浪舔过的地方,人面蟹纷纷被带回河水里,一时之间众多的死蟹和活蟹搅混在一起,都在水面上覆盖堆积着。
突然河水的最远处,不知为何,水面开始出现大漩涡,并快速移动着,那些活蟹抗不过巨浪的裹挟,却仍在努力抵抗,四散溃逃。
姜央望了一眼那水面的漩涡和浪头,心知水底有东西要出来了!
转头从背包里取出一支套管针头,找准紫苏的心尖搏动处扎过去,手感脱空,立即连接注射器,开压力阀,取血,一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熟练精准。
血,缓缓从针头处滴下,滴在绞丝环表面,立即被玉环吸收,消失速度快得像焦炭上洒水,几乎可以感受到嗞嗞有声,伴着白白的水蒸气冒出来!
一滴血,两滴血,三滴血,四滴血……一百滴血……
绞丝环依然故我,没有任何变化!
姜央在心里默数着,一面沉默抵抗着皮肤撕裂的剧痛,一面极力抵抗着快要陷入混沌的意识,不可以陷入沉睡,不可以!否则,所有的血全都白流了!
心尖不过五分之一拳头大小的空间,一时之间,能有多少心尖血——可以用来供养玉环?
可玉环却像总也喂不饱的饕餮,还是没有动静,总是觉得下一秒就能运转起来,可不知不觉间血已经流了很多。
紫苏的皮肤从苍白到僵白,再到灰白色,整个身体都因太虚弱,逐渐呈现出灰败,枯萎的态势来了。
裂口迅速蔓延,像纵横交叉的蛛网爬上姜央的脸上,她预感到自己将要无力维持这人形了,而绞丝环依然没有任何作用,难道是紫苏还没有把这玉,养出灵性吗?
它,究竟要怎样才可以逆转生命?
难道竟要流干紫苏的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