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月醒过来。
“是应该庆幸吧？我会回到哪里呢？自己临来之前跌入的那个深渊，还是回到家里，见到韩美人？”
她如同一个刚从传销窝点逃出来的下线，庆幸，机智，还有躱避再背逮回去的各种猜想充斥着一脑袋浆糊。
月亮还在高处挂着。
关键是哪里的月亮？故国的还是魔珏国的？
黑暗中伍月仔细辨认看出去，漆黑的夜里眼前似乎有一道墙。
“粥儿——”眼见那个高大的一个身影俯身看向自己。
好吧，是程木心，他挑了一盏漆黑的油灯照向自己，一只手扶着灯，好像是为了防止灯油滴到自己的脸上。
伍月一瘸一拐地起身死拽住那个人的胳膊，惊问：“你是哪个程木心？”应该是刚才的桌子上的一只破碗振动间滚到了地上，弹了一下砸了他的脚面，他嚷：“呜呜，我的姜央神啊，可被烧你一下！”
“呜呜，你叫我什么？”黑暗里的伍月不敢擅动，唯恐一个风吹草动，自己就该万劫不复了。
“粥儿，你终于醒了！”鼓捣半天，应该是他暂时沒有听懂伍月的诉求。她多么希望自己面前站着的是那个故国神秘莫测的程木心，她宁愿做回自己那个石女，也不愿意在这异国他乡做什么影子有毒的神女。
“可是。也许只是巧合太多，你以为给人家二百万，人家女孩子就能乖乖的……”
自己忽然想起当时的米盖尔抢白了这句。也许他只是为了进一步花言巧语以达到诱捕的目的，也许他只是信口皮了一下，让同伙心下缓了一口气，程木心一个警察哪里有那么多钱，他真的是一名警察吗？
她一下子就又陷入了另一个绝望里，自己对自己真是厌恶至极，故国的故事到底给了自己一些什么样的暗示。
“你记得最初见我时吗？”一个声音传来，是魔珏国程木心仰靠在门上休息。他鼻息太近，空气中又爆发了某种令人难过的气息。
“哦，你的血力太弱，我总是随身携带了各种糖，糖果……三天前我紧赶慢跑，赶紧赶回来，发现你当值完毕竞然自己回了家……”听程木心半是埋怨半是给面前的神女解疑：“他们都是想要你命的，你居然……”
“不是？……可你是个女孩子，这荒山秃林的……”听那个程木心好像望了一圈儿四周，不安地问：“这次，你说这里会不会留疤？”
伍月却再没有说话，想起自己越过重重七八乱颤的各种沙石，层页崖半遮半掩的路径，浓浓的灰尘味道让自己实在忍不住咳嗽起来，只是他突破些灰尘和蜘蛛网，沿着石壁继续往前走……
后退着，脚下一滑就听吧嗒一声。
没想到却是踩翻了一个机关，一个潘多拉魔盒的机关。
真的是万劫不复了，身体完全成了一个机器，后滾翻，前滚翻，侧面被撞击，反正七晕八素临死挣扎间才止了。
灰尘迷漫间，来不及反应，“呯……”地一声，自己被一个重物直接给撞晕了过去……
感觉很微妙。四周是黑暗，无穷无尽的遍布整个宇宙的黑暗，四周流动着说不清楚的声音。
没有动。
四周冰冷躁杂，仿佛上面，地面上面的打夯机在轰鸣作响，又好像是一个建筑工地开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穿动……
但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抑或伍月自己这么觉得。她的后背离那个脊背应该足有两公分，也许距离更短，不知道是谁，程木心抑或伍月两个，先是刻意保持了一下那个距离，然后，不知道是什么神秘力量驱使……
伍月手脚冰凉，但却觉得背部蒸腾。
那个男人没有动，刻意僵直之间，他彻底颠覆了。
温香软玉？放任那场欲望？可是如果中途放弃，他会得心绞痛死的。两个人不约而同放任了那场交欢。
说“交欢”不太准确，因为沒有面对面，甚至没有再动一下。自己仿佛就像躺在了床上，床边上还有一个人，俩个共有一张床，我们这样并排躺着躺了数千年，那只手的温暖是男人特有的高温，伍月的手冰凉中逐渐转暖，甚至两只手都放了进去。
故国的程木心牵了自己的手继续往有亮光的方向走，很缓慢很小心控制着步子，因为除了那一团白光，周遭一切陷入了黑暗里，那一束光之外是恐怖又是陌生，关键是还有比程木心更可怕的东西……
呜呜，呜……莫名的怪声怪调呼潇而来，扑耳而来是若干世纪的冤亲债主发疯将自己堵在了这里。
“你傻呀！”木心身体下垂在岩石圆台子的外延，说话间，平衡被打破，甚至还前后摆了几下——
“屁！你以为老娘会相信你，你会不知道这个洞……”
“上面只是一个挖掘现场，上面那个位置原来是一张蓝石床！”
“蓝石床？”伍月疯了，道：“蓝石床，什么蓝石？”
“蓝石床。当然是蓝颜色的石头床！”程木心颠倒身体，没好气地表示惊讶，道：“蓝石前几天才移交给了县博物馆，因为这里条件太差，怕保管不利！”
“蓝石床？”伍月也是机缘巧合，忽然想起这个蓝石床。急忙奔突过去掀了程木心的胳膊问：“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蓝石床？”
“蓝石……床？！”程木心看着神女紧张，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吞了一口口水才说：“你不想知道三天前谁想害你吗？我好不容易才瀼汤药才把你救醒。”
“怎么又不说话了？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一个蓝石床？……”程木心己无心纠结什么词语来欻她，黑暗里，他站起身来，拿他手里紧握的一个东西，鼓捣半天，拂了拂上面的土，道：“这……”
“我说，这里哪块儿有什么蓝色的床，还有一个神女笔记？”伍月问。
“没有蓝石床，神女笔记？你不是神女吗？你写什么笔记了吗？”程木心也急。
“还有，瘟疫鬼到底是什么样？”伍月终于觉得这个才是关键，对，瘟疫鬼，听他们的描述，再加上自己的揣猜，这鬼应该是这里的一种奇怪病毒。
只见程木心朝手上的东西吹了吹，应该是缝隙里进了土。他听神女这么说一下住了手。
他手上的东西亮光里面一边雾气缭绕，他叹道：“你又犯疯病了，小时候总爱问这个问题，经过三年前那件事就闭口不谈了。”他苦笑不已，拍拍屁股，把手里的长剑又插回剑鞘里，这才又按了伍月的肩膀，让她坐在炕沿上，他又重新起身：“三年前遇上的那个……魔王，他就是瘟疫鬼……”
想起那幅场景，有东西可以让人肝胆俱裂。
是的，这颠覆了伍月关于世界的整个认识，预言？抑惑，某种神秘的力量，一点一点，把你的灵魂抽丝剥茧，引你到你心里面最阴暗的地方；又或者毎一个到这个地方的人，都会被神秘力量趋使做同样的事情。
“我以为你可以讲得更清楚一点！”伍月理智的防线逐渐消失，一点点纠结不起来，仿佛一粒墨水融化进了水里，一点点地淡了，直致最后完全没有了踪影……
“他……是我的仇人，他是我们整个魔珏国的仇人”。咒诅，娘亲，饥饿，死亡，花粥的世界一点点支离破碎……逐渐倾噬了伍月的头脑。
不。
伍月甩甩头，怎么办？我必须回去。
篮石床没有，神女日记没有。
伍月头脑中想到的回去故国的途径也许只有一条路可以一试。
“我要回去看看。”伍月咬牙切齿地坚持自己的观点。
“回去，回那里去！？”显然程木心并不可能百分之一的理解自己，以及自己想要离开这万恶的魔珏国的迫切心情。
油灯的光打在了对面墙上，两个影子䑃胧反射出来，那里居然也有一幅崖画：两个茁朴的人，一高一低，低的似一女子，蜷缩身体缩在男子身形形成的凹糟里，两只手都被攥在了男子宽掌里，那男子的另一支手攀在窗前，那男子的脸半边俊峭，半边崚峋如鬼魅。
木心并没有回答，望着她，叹了一口气，说：“你把手给我，我背着你……”。他的手掌温热宽厚有力伸过来，目光投向伍月，那个目光柔和坚定，没有丝毫私心杂念。
“不。我还是自己走吧！”因为头晕，所以起的时候就险些晕倒。我社会主义中国一个杰出青年，沦落异乡，还要受一帮乱七八遭的鸟人太监还有一干传染病患者的欺负。
就算是拚个死死网破，我也要回到母亲和母国的怀抱里去。
但是，显然程木心对花粥的习惯性思维方式又一次起了作用。
他轻车熟路很麻利地拎着自己的一双手，往后一甩，身体就势一蹲，把伍月就背上了后背。他说：“难得，今天巫婆婆去庙里上香，你想去乾清宫看看，咱们就去看看……”
伍月没有再僵着，心里想着，还好这地方有个程木心。
这回，就算是撞墙撞死自己，自己也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