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再等,
伍月想着。
她必须跑出去,不管发生什么事,她必须救花粥。
宿主花粥的血力已经太微弱了,冰蓝色因子个个颜色暗淡,个个萎缩在身体里的小角落里,如同一个城市的交通,主干道上已经没有了运输的车辆,如同一部美剧《我是传奇》纽约的主要街道之上,荒无人烟,杂草丛生,僵尸占领了全境。
任其下去,她就真的死定了!
伍月挣扎良久,鼓足勇气,拎着僵硬发麻的腿迈了开去,目光斜视了一下自己的脚下,按照经验,宿主花粥血力不足,想要逃离这俱身体时,身体与灵魂剥离之间就会出血。
果然,地板上又渗出了一滩红色液体,
紧接着,一双熟悉的脚步声让她的心顿时心猛地绷紧!
是木心走了过来,
惊喜如电流席卷全身!
她忽然明白了,救赎必须要求助于何东庭了。她哭叫着想要冲进去,可是,正大光明殿内非常昏暗,清水河哗哗的水声中,那只冰蓝色的手臂再次从自己腹部里伸了出来,血红的指甲把她吓呆了,血水肆无忌惮的流淌。
程木心眼光里泪花闪动,冲着自己蹲了下来的时候,伍月激动万分,她毫不犹豫冲了过口而出一句话:“木心哥哥,救我!”
这一句话让从骨子里爱着花粥的程木心又一次哭了,他泪眼婆娑的冲花粥道歉:“粥儿,对不起,木心哥错了!”
奇怪的是,
门被锁了?透过黑暗中的人群,伍月看见正大光明殿内通向外界的门被反锁了。
出乎伍月的意料,她知道花粥魂如果能被御魂师何东庭看到,证明花粥确实是快死了,自己千方百计想要拯救她的心也是白费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她的魂应该就不用走大门了吧。
那自己这个鸠占雀巢的人怎能追上她的呢?
bingo,天,自己必须借助何东庭的力量和手段。
自己有很多想不通。
她确实是受了很多苦。
幼年丧母,自己又屡遭魔王魔手,碧血之功又遥遥无期。
但是至少有两点还是令人欣慰的,一是他的父皇,这个父亲虽然犹柔寡断,生性懦弱些,但是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局是所有子女不愿意施加给自己父母的。
另一个还有无邪,无邪死心塌地的爱她。
这一点伍月老师多次表示羡慕嫉妒恨呢。
那只有说法可以说通。
花粥身体里的血力不足以支撑住她了。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伍月和所有在场的年轻人和温族老臣,都面面相觑:
大门忽拉拉被打开,由于这邪靡乱斗山两座山峰中间的空隙并不大,因此阳光通过那个位置照进来的份量和时间是非常有限的。
无邪在自己背后仍然昏迷不醒。
昏暗中从门洞里走进来三个身影。
身影两高一低,都很瘦弱,地板似乎根本无法承受这三个人带来的重量和压力,
嘟,嘟嘟,嘟。
有木柺捶击地板的声音,夹杂着两个细碎的脚步声。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在场的人中,有人认得这三个人,也有的不认识。
但是无论认识,还是不认识的都没有顾上来得及彼此交流一下看法和观点。
因为来的这三个人太过让人想不到了。
中间的一位老妇人,弯曲变形的身影让她如同一张弓,稀疏的头发,清瘦的面容,眼球暴突充血,一只手臂向外扬着!另一只手里勉强柱了一根拐杖。
老太婆的喉咙里发出丝丝的声音,在伍月听来,像是拿着一把锋利的老式剃须刀,刮擦过磁盘子发出的声音。
这个老太婆应该是昨晚上在辛隆客栈布局给花粥,的那个被灭门的张氏世家十三尸案中唯一幸存者,他们家的老祖宗。
旁边两个一左一右应该是老太太的儿媳妇和孙女。
“啊!?这!是怎么回事。”
“啊?”
身体里本来就要如同脱缰野马一样要离开的花粥神女,整个人被雷劈了一般,浑身颤抖着,怔在身体里,冷蓝色的缩成一团,说不出一句话来。
伍月觉得有些控制不住局面了,迅速跟花粥说:“你让给我,你太害怕了。你顶不住的。”
花粥却只顾自的发抖。
伍月也发抖,赶紧进行临场教育:“粥儿……”这是伍月第一次如此亲切地叫自己的学生,说:“作为你师傅,老师更想告诉你,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暗示自己,没有鬼,如果说有鬼,也是人在作妖。”
花粥终于怒了:“老师,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不行,我不行。”
“你行的。老师一直在帮你!”
“不。老师你说没有鬼,那你是什么?”
“老师是魂,灵魂每个人都是有的,在你们这个世界里,你拥有特殊的血力,因而你能看见魂。但是这魂并不可怕,它害不了人,也没什么威力。”
“是吗?”花粥神女终于算是定了魂。
伍月老师痛彻心菲,她一时对自己的学生感到失望,自己的这个学生,真是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那个魔王历清尘无论是使用迷魂阵还是什么盗血复活剧等,都能屡屡得手,就在于利用了她的软弱。
“你是灭门惨案的凶手,十二条人命,你也下得去手!?”一位年轻的身着魔珏国三品官服的人在三个人身后走了进来,当然他后面跟了数十个黑衣铁头士,这些黑衣铁头士华拉拉迅速包操,团团围住了大殿中间的银丝网子。
达达圣主这才现身,他的旁边多了另一个身着魔珏国一品官服的中年人。
首先认出此人的是立在大殿中间,呆若木鸡的程木心,他忍不住惊叹不已,问道:“石统领,你怎么来了这里?”
石宓天在逆光中皱了皱眉,这才看清,立在自己的猎物旁边的那个人是曾经的程统领,笑道:“程公子,既来的,本官怎么就来不的?!”
程木心道:“我——”
他本来想说,自己是温族人遗失民间的太子,但有精神洁癖的他转眼一想,这也并不算是什么光彩的事,与石宓天论什么个短长。
但识时务的艾侍卫却上前一步抢先答道:“请石统领告会一声,这是我们的温族的摄政太子。”
石宓天先有些惊讶,但在把目光转向达达圣主那里得到证实之后,嘴角略微抽动一下,不置可否的苦笑了一下,满脸黑线地坐在了椅子上。
当然达达圣主坐在了更高位置的龙椅之上。
“下面女犯报上姓名来。”三品的书记官惊堂木一拍,震聋发愦的回声嘹亮的回荡在大殿的空气中。
“花粥。”
“职业。”
“神女。”
“哦,未来的一等银衣神女,不过,大胆神女,事隔半月有余,你积攒了多少罪行,今日众目睽睽之下,本官给你总结一下。
一、作为医者,用错了药,致张氏世家一门十二口人死亡,只有张家老太太张尚氏,因为当晚并未服用你给药方熬制的巫药,所以幸免于难。
二、作为犯人,在犯罪事实确凿被拘押在大理寺地牢之中服刑之时,从地牢中私自逃脱。
三、作为神女,始终视守神女信条为儿戏,先后勾引宫中侍卫,魔王瓜瓜,还与敌国蛊太子有染。
以上三条罪证,女犯花粥可有什么话要说?!”
花粥神女瞪大眼睛,觉得此刻自己被质疑侮辱着,还没等她作做出反应,年轻的三品大理寺书记官接着说:“你自己半月前药死过人你不知道么?如若自觉无罪,为何却私自从大理寺地牢逃脱,你能避免嫌疑么?最可笑的是,你一个神女不注意言行,勾三搭四,奸夫居然有三名之多。”
花粥惊慌失措的摇着头:
“不……不…那些人不是我药死的,和我没关系啊!后来,我确实是开了一些药,无非降燥去湿气的菩提子,白术茯苓等等,没有能致人死地的……可能。”
年轻三品官员不动声色地听着,并在笔录上详细记载她的证词,不过,听到药名,他冷冷地一笑:
“这东西,口说无凭。本官已然派了仵作深入张氏世家家里,去取了第二日的药渣回来,里面有一味石蒜子却是能致人迷魂失魄的。”
什么,这使得几个年轻人膛目结舌,愣在原地。
“没有,事隔半月有余。你信口瞎说——”说着说着花粥就哭了,这回的哭声,声音微小。完全没有了抗争的力气。
双肘前曲,撑起虚软的身体靠在门上,她终于忍不住,将整张脸埋入自己的神女袍子里,本来出来的时候是带着面巾的,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翼而飞了。
这回的烛光大亮,从墙壁的隔层里发出来,投射到地中央。
花粥不寒而栗,她已然心力交瘁,自已死死咬住嘴唇,趴在门上喘息,虽然身后如芒在背。“嘻嘻……”一只毛茸茸的东西踏上自己的肩膀,那东西阴恻恻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吹响:“嘘……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花粥肝胆炸了,从腰里掏出,鞭子挡在自己眼前,惊问:“你是谁?”
“怎么,姑娘?你不认识我老太婆了!?”
声音低沉,好似有无尽的忧伤,是那个老妇人的声音。
老妇人站着,自己只能等到她脖子的高度,慈眉善目的,皮肤白晰,一顶魔珏国老太太普遍喜欢戴的圆顶绒帽,帽子沿儿上还镶嵌了一颗墨绿色的宝石。
“姑娘。老身是张氏世家的祖母呀!”
花粥疑惑,问:“他们不是说——说——”花粥没敢说完,哪里有活生生咒人家一个老人家死的。
老太婆老态毕露,咳嗽了两声说:“神女花粥,你不是还号过老身的脉吗?”
“是啊。我说您脉相沉稳大气,有人瑞之相呢!”
“你杀了我夫君全家……”
“还我爹来!”
三个女人奔过来,呼天抢地,有人撕花粥的脸,有人直接伸手进去掌掴仇人,木心和碧玺想上前护住花粥,却被黑衣铁头士拦住。
屋影和何东庭却远远地,冷眼旁观的,站着未动也未说话。
花粥心里升起一种强烈的不安,诅咒,宿怨,咬牙切齿的仇恨,窥视,还有蔑视,这多种感觉混合在一起,从自己瘫坐的地方斜上方那堆物位置发出来。
不只是冰冷,还带着一丝憎恶,怨恨,愤怒,像打扰了它们的安宁,仿佛下一瞬间,那一堆物随时会扑向自己,手抓之,脚踹之,恨不得啖了自己,然后再大卸八块喂了狗。
花粥想逃跑,刚一迈脚,迎面一阵凉风,不禁打了个哆嗦。
没错!
是死亡!!
即使未睁眼。
老太婆弯下身子,伸出她的拐杖杵了进网中来,转动,碾压的声音立即把自己的身体要戮出数口个窟窿,三个人牙齿咬得隔隔响。
花粥用尽所有的力气挣开眼,一双手,死死地在地板上撑住。
睁!
用力睁,这噩梦一样的命运自己实在无力支撑下去了。
眼前冰蓝色的光芒,即使是自己的眼皮没睁开的事情,就隐隐地浮现了出来。
“一!”
“二!”
“三!睁……”
右手捏紧了鞭子,右边握紧拳头,怒目圆睁。紧绷着神经末梢的仿佛是只只弹簧“嘣……”地一声发出去。
“血……”
眼睛适应眼前的一片虚空之后,花粥的眼睛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机器,机器如同一棵大树,而大树的各个枝端各挂着一俱人体。
他们个个张牙舞爪。
血迹斑斑,身体残破不全,临近地面的位置上皮肉褴褛,滴滴答答的随着旁侧清水河的流水一起,而一滴滴下落。
“啊!”
凄厉的哭声,花粥发出一声惨叫。
这叫声传出去,在穹隆洞几个空间里不断回荡,返回来的声音重回自己耳朵里时,耳朵,以及耳朵边上的毛发直接竖了起来。
那些人在离自己头顶不到三寸的位置被吊着,浑身的伤痕,明显是爪子亦或者锋利的指甲抓出来的!
皮肉翻滚,纵横交错,惨不忍睹!
两只脚已经腐烂不堪,后背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尸斑,
胸前的白骨和烂肉互相搅在一起,将腐烂的皮肤组织和脂肪暴露在表面,触目惊心间散发
十二个人,
老太婆说:“惠儿夫人的本名叫吴鸳鸯。除了她和老身的一个孙女。我们全府的人都死了——”老太婆手指着花粥背后,道:“那个,壮壮实实的中年人,是老身的儿子。他读书读得好,可是我们张家那会儿穷,穷得接不开锅。沒有钱让他上学。
我儿子是个好儿子,全世界最好的儿子。
他们都被你害死了。
你一条命够还老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