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的宿雪还没消融,映着偶尔希白的太阳光,白皑皑的照得无邪和花粥眼前总感觉有个白茫茫的东西在移动。
“不能一直只看雪上面,看一会儿就得闭一下眼睛呢!”花粥一边大汗蒸腾间奋力攀爬,从刚才小荷塘的位置溜出来,两人马不停蹄地要在短时间内找到足够的药。昨天夜来的朔风又把这满地的残雪吹冻了,而早上到现在的太阳又不够热,所以,踏上去只是簌簌地作响。
军门楼上火把已经燃起来了,远远望去,只是一团团孤寂暗淡的火光。“这里是崖洞,怎么会有出路?”虽然嘴上在否定自己,花粥手上却还是情不自禁的沿着石壁摸索起来。
“这崖洞很大很深,阳光只能照到上方三分之一的地方,下面大部分都是处在黑暗之中。”花粥和无邪沿着墙壁摸索着走了一圈。最后知道三面分别有三个穹隆洞,唯有靠远一些的洞口,有稀疏的小毛草从那儿生长起来。草叶发黄,鸭掌一样的形状,花粥管它叫“蛇床子”。
草就处在一小部分阳光能照到的位置。“你不得不承认,生命就是奇迹。”他似乎很兴奋,黑暗里声音突然高亢起来。“如果我惊醒了她,你用这个灰篮子装了她走就好。”
“谁?一个女人吗?”无邪也似乎来了劲儿,他人却先窜到了花粥前间,摸进去了那条穹隆洞里。
“当然,你听她的名字就令人遐想联翩呢!”
“什么名字,难道是什么红儿,又或者是翠儿的?”无邪抓耳挠腮,如同一只猴子要吃到了仙桃一般边流口水,连继续摸过去,两手作十字状撑开,全身全尾地把花粥挡在了身后,仿佛怕花粥先他冲进去抢了他的仙桃……
花粥却没有像平常那样啐他。这“红儿”“翠儿”的一听就是春风十里,哦,还有红颜旧那里女人的名字。
“她拥有绝世美颜,叫尖吻蝮蛇……”
无邪先顿了一下,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躬身伸出脚去探路。“尖吻,是说嘴巴尖吗?”
花粥也是无语了,这家伙避重就轻,不说“蛇”字,最先关注的却是嘴。“哦,是呢。樱桃小嘴一点点。”
“嗯哼。确实吻起来挺方便呢!”无邪从来说话不说到顶点儿是绝不会诫口住嘴的。
“不仅嘴尖。她还时常穿着三角形黑白条纹拼接的连衣裙子,腰围不盈一握,袅袅娜娜,睥睨天下的一双媚眼,绝对是艳盖全魔域呢……”花粥气喘微微,不知道激动还是害怕,小心翼翼低声嘱吒无邪,道:“她冬眠期自大雪至翌年惊蛰约为3个月,越冬洞穴较深,蛇多时大小同类在一起,有时也和其他花魁待在同一洞中。”
“那岂不是便宜了在下。在下实在是肾气不足,难以消受美人恩呀……”
无邪忽然停驻了脚步,双手反身把花粥拱在墙上。“大战之前,二傻就有个习惯,就是要勘察地形……前面是一个方圆一里左右的深穴,有水气氤氲缭绕,有树缠藤绕的沙沙声,风环孔穴而行,估计该是到地方了!”
“粥儿,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不见黄河不死心的尽头?”无邪苦笑间见粥儿无语,她一定是觉得自己的情哥哥太过优秀了,一点即通。
“我们能成功的,难道你不相信我?”花粥有点怒意的说道:“你怎么一起进来的,难道就是为了和我一起死?”
“俺真的不知道,二傻若与花将军,生能同寝,死能同穴。是何其荣幸的事。”无邪淡淡的拍了拍土墙。双手环住了花粥毛茸茸的小脑袋,然后一只手垫在了粥儿脑袋和墙之间说:“引美人出洞的办法,就是要散发交尾时的气息……你知道吗!”
无邪死心眼的认为,他这辈子,只认花粥一个女人,他不可能喜欢花粥以外的女人。
他念书少,常听人讲,“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现下,突然出现这种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心里手里好像长出来数千只手,恨不得把对方吃进肚子里去,合二而一,永不分离才好。吓得无邪突然想放开花粥,倒置她重心不稳,真的要摔倒在地上。
粥儿想讲下去,可是嘴巴迅速失去了功能。心里奔腾而出一头小鹿,一阵乱撞,冲击波冲撞着太阳穴位置突突直响,连带双颊飞烫。
“何故狂躁如此,安静!安静些,真的求你。”数次在心里告诫那匹小鹿。与无邪接触的各个位置,吻,手臂,小腹上都有自己心脏突突冒着气泡,炽热中带着某些喘息,挺拔中连带着纠结。攫取了血液,抛弃羞涩,吮吸着可能转瞬消失的那份心里的尘埃落定。
那颗心,长了一双自己根本薅不住灵犀的翅膀,夜夜飞渡,寂冷中思之若渴。
那颗心像是另一人的,夜夜呢喃在高原上呼啸奔驰,却天亮梦醒时仍找不回自己的躯壳…
原来自已的一颗心,在等这个人,这个人是谁,此刻才知道。
“尖吻蝮蛇,冬季冬眠直至惊蛰,春季低温时仍懒得动一下。所以有水有风,有树有虫之深暗黑穴中存活。蛇体表温度过高之时比如炎夏时间才可能会咬人。昨晚下雪,山里温度明显不高,她会懒得睁眼,盘瞳不动,用尖锐物刺激会出现张口咬人状态。”花粥顿顿口,说:“所以,抱得美人归之时,一定要呵护倍至,温柔体贴才行!”
——
下午时分,太阳还是那个太阳,如同瞌睡人的眼睛,睁也睁不开,后来干脆闭上了。因而穷其谷里山峦叠嶂之上,诸多深绿浅绿,深黄浅黄,还有鹅黄,红,少数的红,让人看起来都陷入了雾霾之中。
“果然夏天倒越来越像冬天了呢!”数万人,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得。李子玉副帅心里念叨着,不由得苦笑起来:自己哪里有心情关心天气呢!那是那些天宇城里的富贵老爷们才会有的心情吧。
这几日已陆续零星死了几人,只不过人家会认为他们是逃难过程中饿死的。不管“路倒”,“街倒”还是“半夜倒”,“黎明倒”,反正本来就是,命如草芥,人如微尘。
好歹劝说工作还是有效的,那个耄耋老人才同意数十名黑衣铁头士穿行其间,隔离开一些疑似病例。一种悲凄哀凉的气氛迅速在军营中蔓越起来,李子玉副帅舍己为公,不惜以自己生命为代价换取小俊儿的一个存活的希望……
但是最先被宣布是疑似病例的几个闹嚷的声音太大……
“我们死了,就算了!”
“流血都不敢流了?!”
“把我们圈起来,难不成要一把火烧死算了……”
军门楼风声列列,刮得李子玉副帅腮生疼,他的脸早已皲花了,当然他所有的指挥行动都是在军楼之外远远用军中秘语来指挥的。自这批难民围城以来,他衣不解带,夜里也挣得一只眼,寝食难安。人群有一丝掻动。
“怎么闻得粥香……”
是的,粥米的味道在空旷的,有风的春天里被传播得很快。
军门楼子里面忽地,人墙如同门一样打开。
一排老人从中走出。老人们走得很慢,分散成散兵线队形走向黑衣铁头组成的人墙。
最中间那个耄耋老人足有九十岁了吧。城外难民大都认得他。从遥远故国逃荒,刚上路时就风头正劲,敢跟二十岁的人比脚力。
现在,老人虽然步履蹒跚,却自豪地挺直胸脯,高昂着头。冲突线上,黑衣铁头士的翁声翁气用混沌不堪的声音警告∶“前面有火条子禁戒线,柴草和火药,越界者格杀勿论!”
陈钟和副帅指挥穷奇军中新建的“防瘟降疫部”禁戒线周围,布署了诸多防范之物,主要目的是让大家望而生畏,不敢逾越。
“疑似病例人群”周围插满了银白色的旗帜,旗帜上隐约用红色描绘了一个女子的形象,蒙面白衣,沐浴着晨曦的红光。据说是三小只规定的顔色和图案,说是为了纪念仙雨儿,而仙雨儿是花将军的娘亲。
“大家莫急。”老者花白的胡子拥挤不堪中颤微微上到那把椅子上,说:“老朽,本来可以挤到山脚儿根儿去的,那里暖和些。但是无奈说话的这个孩子象极了老朽死去的孙子。所以倒和那瘦骨崚峋的垂笤小儿结成了‘对子’……”
耄耋老人被大会尊称为:“头儿”。
“头儿”说:“老朽与那流血小儿是对子呢。我都不怕,你们也莫怕。”
“头儿”的话起到了安定人心的作用,所以人们暂时安定下来。
“对子”、“头儿”还有“瘟疫鬼”,“魔羊”等等是这城门外苦熬活熬的,数万魔珏国人或者伽十国人,这六七天里发明的一些新词汇。
“唉!我们来这魔珏琼穆城,无非为了躲避‘瘟疫’鬼!”
“魔域大陆已然只剩下了这唯一一块净土。”
“可这几日看来,我们也算穷途末路,军中哪里收得了我们这么多老弱妇孺!”
“听说,城里地下城也有了‘瘟疫鬼’……”
“瘟疫鬼”是大家心领神会的一个词汇,家乡因为大旱灾,数年没有雨水,先闹蝗虫,后闹黑死病,再然后就是千里黄沙漫卷,再最后,就有了“瘟疫鬼……”
人们绝望之时都迷信。说有人犯了姜央大神的神威,大神派了“瘟疫鬼”来惩罚魔域大陆,魔域大陆已是这般岌岌可危了。瘟疫鬼见人吃人,因为噬血,他定是先咬人脖胫处,那里的血冒得汹涌,潋滟血波迅速让他亢奋起来;见血喝血,没有脸,当然如果砍了它的手,它仍可叫活蹦乱跳的。他的身体仿佛是可以独立运营的体系,又如同海里的某些鱼,先是动物,有大脑指挥着身体,但是他后来自己吃掉了自己的大脑,迅速变成了植物,落地就可以生根。
这种生物的故事被广为流传,它叫“消鞘大神"。
躲,自是有多远就躲开多远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