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太子,对不住了,如今奴家已经不归您管了。”屋影策马过来,看了傲无邪一眼。这一眼里有着一股说不清楚的味道,就在十多前,自己还调集了四名死士前去春风十里解救这个太子,那是自己第一次见他,当时的第一感觉却是这厮一股子好大喜功的架势,不按计划行事,不按套路出牌。
如今看样子他却像是真的爱上了神女花粥。
“你既然已经管不着奴家了,那么奴家倒要来说几句实话。”屋影满脸冷笑,却恰到好处的一片巧笑嫣然:“奴家自小习得便是美人蛊。师傅教诲奴家:我们美人蛊的身子与心是分开的。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呢!”
这句话先把程木心给逗笑了:“哦,大猪蹄子,这称谓原来是这么来的呀!”
“说在任何时候都不要付出自己的真心。谁先动心谁就先万劫不复了呢!”屋影真乃一介巾帼英雄呢,让在场的所有听众听得俱是目瞪口呆。她把她新的裙子的裙摆摆好了形状,新的裙子是那位何东庭公子给她带来的,她把目光投过去,用目光对那位一直一言不发的人表示感谢。
“所以呢。男人先开始时都只是信誓旦旦的说,欢喜你,海枯石烂天崩地裂也要爱你呢。”屋影笑着,说的话却令在场的五位男士汗颜的很。
无人能反驳了她。
大约沉默了半晌,屋影才说:“当然,木心哥哥好像有些与别人不同,自与奴家初次见面,他眼里心里心心念念的却只有一个人……”
当然魔域大陆的男男女女们,尚养血修行。是没有人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地,要来讨论这男女私情的。偷香,乱伦常纲,抑或海誓山盟,那不是偷香者才会有的词汇吗?
话音飘荡在空中很久。屋影没有说出那个人是谁,也没人问,但大家一律沉默下去,没人开腔。屋影的目光就逡巡过去,挨个儿看向艾伺卫,当然艾伺卫早就在程木心身上下足了功夫,他是知道木心喜欢花粥呢。
屋影再看向何东庭,何东庭也默然,早早的自己也喜欢花粥,但是苦于自己身无长技,这种爱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剩下一个呼延宁浩,他前脚还跟着爹爹管理私产,后脚就被派到了这山上,迷糊劲儿还没过去呢。
最后屋影把目光投向了她的老上司。
无邪摇摇头,悠然自得地笑了,好似又玩味地想着屋影的话。他终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开了腔:“我与花粥,是没人能把我们分开的!”
他如此笃定,又如此轻描淡写的,他不是与人争执,而是在思考和回味,“我离了她会死……”
“嘘……”真的是嘘声四起。
如果说穷奇谷里这块空地是一个舞台,其余的都是观众,无邪的这句哽撂得太过令人肉麻,更显得像个登徒浪子惯会说的一句浪语:“小妞儿,从了哥吧,哥离了你会死呢!”
嘘……
当然这嘘声四起的嘘声动静儿过大。大家嘻笑间刚好回头,就见木心领着的黑衣铁头士队伍后面又来了一众黑衣铁头士们。再后面跟着一众十来个老迈太监,一个老太监头儿模样的脖子上还骑着一个小太监。
“这人山人海的,是杂技表演吗?这杂技一开始没啥意思,就是顶大缸、耍飞刀之类的把戏好看。”
当然小孩子的声音不太大,而且离这一堆人又较远。程木心几个仍旧坚持把话说完。
“这怎么能怪你?追其根源,是我们自己投胎没有选择权吧!”傲无邪慨叹良久,他真的无心再纠结于过去,道:“过去的事情就这样吧,可是过去的事情总是每个人想问题种下的根呢。屋影姑娘从小受教于美人蛊师傅,又惯会用蛊惑害人,你何曾用真心去换过一个人的真心。”
“这话儿说的,倒是奴家的不是了。”屋影见身世被人看轻,面颊早已羞得红透,但她还是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想找补回来。“哦。据奴家所知,蛊太子的身世也没有多么高贵呢!”
众人的嘘声更甚了些,尤其新来的十三四岁小孩子,拍手称快道:“我们大家都是出身不高贵呢。什么时候倒与我们相同了!?”
“你娘亲不也是被七出,遭受了铁梨花刑。”屋影争辩到了高处,也是够心狠的,心道,我美人蛊遭人唾弃,你娘亲也没见得比别人高多少。
小孩子又要拍手叫好,却被木心下马奔过去捂了他口鼻,把他从老太监脖子上拉下来,低声呵斥道:“十四了吧?怎么还让师傅架着你……”
无邪那边却崩出泪花来,仿佛一人在舌战群儒。
道:“在下娘亲遇人不淑,那时候在下就想着。如若一日,在下娶了亲,在下一定会对她好一辈子。让天下人尽知,夫妇琴瑟和谐是这个样子的。”
嘘。
又有人嘘。但是比刚才小了很多。
人们惯受战争颠沛离乱之苦,饱受亲人伤身瘟疫鬼口下之病,谁也没有想那么远。吃都吃不饱,命都快没了。嗯哼,屋影摇摇头,正色道:“蛊太子的梦想真是太多!目前咱们俩个的处境着实让人觉得尴尬呢。奴家原来和蛊太子共事,如今倒还是与蛊太子共事呢。咱们俩个岂不是太有缘份。”
傲无邪原来从没有与这个下属开过玩笑,如今现在倒要这么面对面说话,着实让人感到别扭。不过他喜欢让人难受,不管对方是男是女:“屋影节度使。只是听说护国公手下从未有人能逃脱呢,他自是有一套御人之术。在下有些个不明白,你是如何做到全身而退的呢?”
屋影就有些紧张,她不能说出护国公那没有解药的“忠心陀陀丹”。下意识地挥袖掩了口鼻,她仿佛已经忘了自己受刑时间的苦痛,为今之计,最最重要的是不要扫了自己颜面:“傲兄不必为了让奴家好受,故意装着没看到真相。经过今天的事后,我们都应该明白,就算奴家再与您狭路相逢,奴家一定还是要与程公子一道的……”
屋影的意思是感激他这么一堆男人面前,没有揭穿自己一个爱美女孩子失了舌头和受雨打梨花之刑的难堪;另一方面表明她是因为爱慕程公子才不惜一切代价而到了目前这个处境的。
“后续还会更难的。”傲无邪暗指无论是护国公还是魔帝傲诚,都会有相应手段来对付这两个变节者的。
“不如我们连夜逃往南方野人岛吧?”傲无邪为了放松气氛,开了一句玩笑。
“太子!!”屋影哭笑不得地叫了一声,情急之下却叫回了原来自己对无邪的称呼。
“好啦,别担心。”程木心靠回马鞍子上去,“屋姑娘既已弃暗投明,即来之则安之,车到山前必有路嘛。现在他们都在拼命地想抓你回去,既然在这魔珏国境内,他们要是有什么大动作,只会把麻烦也会不小,况且你尽管呆在在下身边,等他们多观察一阵子,自然就会发现无从下手。屋姑娘尽管放心便是!”
屋影虽然明知不可能这么简单,但还是忍不住被逗得一笑,心中的郁闷也随之去了几分。
程木心的视线,慢慢落在了傲无邪脸上。这位有着双重身份的蛊太子此刻表情柔和,目光清澈,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激烈和好斗,心里却有着难言的震动。
本以为他只是个调皮没底线的邪性孩子,却没想到对于情爱,对于做人的品德,这个蛊太子竟有着如此坚定而又不容更改的原则。
如果天下的人都能象这蛊太子一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么这个世间也许可以美好许多。只可惜,太多的人做不到这一点,包括自己……自己最近是太过懈怠了。
小陆子被木心拖拽过来,想走进几个人的合围中。小陆子人缝里,见面前一人,穿着一件浅青色的儒衫,腰系重锦丝绦,足登八宝云鞋,手里拿着一把绿色长笛半挡在脸前,仿佛就是个潇洒俊朗的公子,小陆子知道木心哥哥遇到强敌了。
无邪最擅长跟小孩子玩了,他想起了俊儿。想起了俊儿和花粥,还有自己,组成的三口之家来,更甚至于加上三小只,巫婆婆,这有老有小的五口之家。
曾几何时,在脚下这块土地上,追逐嬉戏打闹。
然而到了最后一个压轴的时刻。只见无邪含着泪水抖擞抖擞精神,开始冲着小陆子开始表演,他想的却是俊儿,那孩子十有八九已不在人世了。
转身一忽拉,全身上下就燃起了火焰。台上的人一会儿身上带着火焰,一会儿不带,那火焰红色中还夹杂着一丝蓝色,非常绚烂。
在收尾时,那人手中的火焰忽然脱手而出,犹如彗星拖尾般向观众砸来,却在快要到达众人面前之时再次消弭无形。
小陆子当时就惊了,我的姜央神啊。这个讨厌的无邪公子,真的没问题吗?他不会被烧死吗?
“木心,木心,让我骑你脖子上看。”小陆子喊道。
木心无奈:“我举不动你啊。”
小陆子看起来有点瘦削,脸色有点不正常的苍白,这不是刚刚得了病,而是身体从小就虚,师傅也偷偷买过六味地黄丸给他吃过一阵子,结果好不容易下决心忍痛买的地黄丸,这几日山上颠箥就早就吃没了。
还是很虚……
起码这样也算证明自己虚不是因为肾了,也算是一种安慰吧……小陆子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再看向台中的表演者无邪,火焰刹那间消无,忽拉拉又着起来,让他完全变成了一个火人。
小陆子觉得这趟邪糜乱斗山之行是赚大发了。他附身于木心耳侧道:
“中间那个是小丑吗?带着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