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不醒中,花粥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她不知自己在哪里。就当一个人的灵魂附着在自己的身体上,如同一只风筝被牵了一根绳子。
花粥感觉自己如同一块臭抹布一样被扔在一个潮湿的角落。她从自己身上铺天盖地的灼烧感中知道自己没有死,自己十六岁的身体又一次遭受重创和重组。
她有些失落,这,自己混得太过糟糕透顶了,自己的敌人都不当自己是敌人时,这种失落感恐怕对于一心一意为了救穷其谷的人,敢把天给捅一个窟窿的她来讲,无异是越被忽视越难过吧。
她恨不得让瓜瓜或者那些瘟疫鬼,那些恶魔一刀一刀地剜了自己,也好过自己这样瘫软无比地窝在这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如同蚁虫,如同泥淖。
她的头脑在与自己的身体斗争。灵魂如同一个幽灵脱离自己的肉体,一遍一遍地研究着匍匐趴在地上的形骸。自己从来没有这个角度看过自己这张脸,圆圆的额头,挺拔的鼻梁,尖尖的下巴,嗅嗅发香,摸摸肩头……
灵魂的手最终摸到了脖子下面,那里虬龙状的疤痕,硬皮,增生,不平。抚摸着,那种抚触的感觉让从小的自己充满了自卑,那个大疤延伸到了脖子底下,曾经被别的女孩子,起外号叫“疤脸怪物”,“疤痕疙瘩女王”,更有甚者叫自己做“金边”,“金围脖”。
索骨下那个隐隐作痛的蝴蝶结之下,是骨骼清奇,四肢修长的躯体。
反反复复,纠结好久,最终暂时性得出五个结论。
一、自己碧血的颜色会随爆发而由红色,变为冰蓝色再转变成透明。可能由于特殊的成份,遗传,抑或物质构成,导致自己的血与瓜瓜之类邪魔的血相生相克。自己的碧血能供养他们。同时自己的碧石鞭也能灭了那些瘟疫鬼。
二、毫无疑问蛊太子傲无邪也是邪魔之一。但是有一点不同,他的血似乎能补充自己的阳气。但是仅此而已。
三、自己的碧血并非时时都有,第一次与瓜瓜激战,灭顶之灾降临之时,自己的血力充破了蝴蝶结,但是这一次被火烧,也是频死之状,血力过激反应并没有过多的冲破节结。所以这次历清尘瓜瓜只得到了数滴碧血。
四,自己手腕上的罗盘应该只是一个测试血力的仪器。因为自己如同一个火人冲进乱阵之时,罗盘崩崩乱撞,晃得自己当时觉得如同另一个人的心跳,自己都听到了。
五,咒语。咒语就是那句“如鲸向海,似鸟投林,如蚁巡巢,似蜂茹蜜。”全世界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开辟邪魔附体的只是这样一条奇怪的咒语。不过返过来说,又是哪一条诅咒之语是常人可以解释通的呢。
但是,接下来的问题也就产生了。
一,如何破节结,单纯的凭借危机之中的身体的过激反应,估计不行,成功率极低。
二,与那无邪公子分分合合,情这个东西自己怕是再也不敢妄言了。自己只是与他“血亲”而已。且不论要受“铁梨花刑”,国难当头之下,父帝失踪,魔珏国人民受难,自己做这非分之想太不应该了。
另外一个穹隆洞中,程木心感觉自己如同一块臭抹布一样被扔在一个潮湿的角落。他有些失落,这,自己混得太过糟糕透顶了,自己眼看着自己的敌人只把最大的耐心和心力,用来对付那个傲无邪时,程木心彻底被激怒了。
可是也算老天长眼。
过去了两个时辰,自己爬起来,迅速活动了手脚。熟悉了地形,他想着,一定会有人来的,千等万等,他开始叫嚷,从小黑屋唯一的门上一个破洞里往外叫嚷。
终于有一个人拎着一个灯笼,叫嚷着奔过来,边跑边骂:“嚎什么丧!你家里人死絶了?”
“没有,还剩一下!”木心先小声嘟囔了一句,后大声喊:“要方便,在下要出恭!”
那人就叱了一声,要往回奔:“大的扔窗户外,小的哧墙上。”木心这才意识到黑屋里的臭味臭得与众不同的新鲜。
“在下,不行!”木心是个文明人,说得倒也是实情。
“切。怎么了?一个男人也敢说不行?没听说尿尿也有人不行的!”寒夜里冷,那人哆哆嗦嗦拎了一串儿钥匙,换了好几回才开了门。一记重拳最为凶狠,打在那厮左太阳穴附近,那厮倒手反击。耳中鸣响、头晕目眩。木心强忍住这股不适,提振起全身的精气神,一边寻隙避让,一边抬起手臂护住要害。
木心转过身,随之左臂掩在头前,右手拳从下而上,抬起后反手一记摆拳,重重砸在右前方那厮的右腮帮上。那壮男吃痛不已,惨嚎一声,捂着腮帮子退后一步。
木心武功虽弱些,打个看守还是不成问题的,三下五除二,好在更不犹疑,从右前方露出的空隙跑出围击圈,却看到前方雍道里,有另一壮男正在拉扯一个女子。
木心心下大怒,紧走两步上去,左手护住她,右掌按在那壮男脸上猛地一推。壮男脑袋如被他的拳头击中,身不由己的向后退去,踉跄了数步,居然没有坐倒在地。
“呆子,你出来了。奴家正好去救你呢!”听声音就知道是屋影。当然这两人都不是瓜瓜柱国今日工作的重点,跑出来都比较容易些。
“咚”的一声骨头响,却是木心只顾救出那个屋影。没提防这两个壮男的追打,被其中一个打中后脑,被打得脑袋往前一晃,大脑剧痛伴随着发晕。
他遭此重击,不仅没有怯懦畏战,反而激发了体内的勇武血性,大吼一声,把屋影推动到安全的地方,转过身来就是一脚飞踹,正踹在打他那人的肚子上。
那人被踹得“噔噔噔”连退了好几步,木心自己也被反震之力带的连连退步。
两人就抓了屋影,屋影喊:“血,分为迷魂血,舌尖血,你们疯了,不去前面上班,倒在这里跟两个客人厮斗?!”屋影咬破了舌尖儿,抹了几滴进了两个壮汉嘴里,欺身上前,一左一右抬起两个下巴,两根食指在两个面前转啊转,口中念叨着:“尘归尘,土归土。蛊儿让这两个当我们是一对儿夫妻!”
木心正欲返身再打,跌跌撞撞傻傻地猜不出走廊微弱红灯笼的光芒下,这女人想要干什么,因为从他的印象中,已经分不清楚这辛隆客栈中那个是女鬼,还是这个张牙舞爪的女人是素颜的另一个女鬼。
屋影冲他亲昵问道:“相公,是要找花粥对吧?!”
见对方不懂,屋影自己看着自己的手,左手伸出两个手指,右手比比划划比了一个零。嘴巴里还一直没有停止念叼:“110、110——不对,120……”她自己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应该要叫去哪一个。她知道这辛隆客栈只有这两个穹隆洞易于关闸重刑犯。
两个呆呆傻俊胖熊猫样的壮男,那屋影傻愣愣的哦了一声,“哦。给奴家喊:‘抓住那一对儿公母!’”屋影冲出去掀了两个家伙回来,目露喜色:“再喊一遍,就不杀你们。”
“嘻嘻,对,抓住那一对儿公母!”
两壮男中带队的光头眼看自己两个都摆不平一个女子,有点急了,张开双臂,合身扑向,掐住屋影脖子,这回不用教就会了,口中就说着乖巧话儿:“他是老公,你是老母!”
屋影为了多听一句好听话,就略有迟疑,又问:“说,你们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郎才女貌,郎情妾意……”
“郎情妾意,洞房花烛夜!”那两货嘴上无师自通的异口同声说着好听的话,眼睛却忽冒凶光,四手连弹,屋影但觉自己喉骨发出咯吱声响,似乎随时都会断裂,吓得魂飞魄散,一边摇手一边对木心叫道:“住手住手,别打啊!要不然奴家就听不到这动人的句子了。”
两个壮汉奇怪,怎么这女子被掐了脖子,声音从哪里来。
木心扑过去赤手空拳制服两个时,屋影才腹语道:“你不知道这些话,奴家听着心里别提多窝心了呢!”多少痴情的傻女子都这样,临危时刻就为了爱丧失了原则,包括姓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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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穆海峡,两岸壁立,数千只船舶帆影林立。一艘巨船颠簸在红尘里,甲板窗上黑影问:“那边如何?太子阵前传戈叛变,他可是立了军令状的!那个魔帝可有什么说法。只此一事,心有不甘。”
窗内一男子对另坐于太师椅上男子说:“禀护国公。细作飞报,属下派了几波过去,应该是把思年华里里外外都翻遍了,不像是有什么秘室和暗阁的意思。所以最后动用了太子少保,凯越皇帝已然中毒,被瓜瓜柱国大将军收于秘道之中。”
“这么多年,你看我叶椰匙行像个傻子吗?”另一男子身形未动,滞重肥硕的身影印在了窗舷之上。
“噢。民间盛传护国公堪称,料事如神,算无遗策呢……”那个“属下”小小地称赞了一下。
“错。你从十三岁跟随我南征北战,久经沙场,仅此谬论?……”护国公虽笑着俯身扶其背说,地上跪着的鬼灵被其中冷漠无情吓到不寒而栗,以至直接向退一步。杀伐决断,逆我者亡,叔父,叔父一族,上至耄耋老人下至襁袍婴儿,一概斩草除根;那个仙雨儿坊间传言神乎其神,最后还不是一并处决,尸骨无存。
“呵呵。请护国公放心——属下速去严查督办,不惜亲力亲为。”那个身影起身,一个诺道,这一句多了刚学的冷酷和无情。
“去。你与郡主自己去趟邪靡乱斗山,务必巧取豪夺,威胁利诱,或者许以重诺……那魔镜让人烦透了。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