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忘化:
Dis–bonjour–à–la–mer。
今天阿道夫又教我了一句新的法语,虽然字面意思是“向大海问好”,但在他混迹的大街小巷里,其实这是黑道里为数不多的白话。
道上的人形形色色,唯有这一句,能将大家统一起来。
其实每个人的心脏都是一朵花,每一次呼吸,都是这朵花生长的过程,我们的生命会随着这朵花发出不同时段的花香。
我喜欢高温三十九度的酷夏里满池荷叶蒸发出来带着热浪的闷热香气,荷花不要多,我更喜欢它把孤独的美学发挥到极致,那是聂见微的呼吸所带着的奇特香味。
在法各朗塞的灰标城市下生活的人,都像活在忽明忽暗的海盗模式下,他们整天摇摇晃晃,头顶各式各样的灯因为电压不稳而总是一惊一乍,于是他们的内心,变得茕茕。
被灰色的大海打湿的孤舟,只有“Dis–bonjour–à–la–mer”这句问候语在他们心中成了来自对面的白色的桅杆。
“我在法各朗塞的巴纳西部监狱也待过几年,活动场上贴着横幅——幸福的教化场。
但我们过的一点都不幸福,只是为了活下去,我们才不断麻醉自己。
那里关着很多和我罪名相同的人,然后我们每天就在监狱里互相欺骗着对方,谁的老千更完美,谁就是老大。”
阿道夫在安努恩里已经戒烟戒酒,但烟瘾和酒瘾却都是在巴纳西部监狱里染上的。
他的大脑很完美,可是身材不够完美,所以还是会被欺负的那一个。
即便好心的狱警给他了特殊照顾,但于事无补。
后来把他放了出来,让他重新回归社会,过一过普通平凡的生活,但也于事无补。
因为阿道夫没有亲人,他不可能独自一个人就能把具有闪电后遗症的自己照顾得很好,不然他也不会寄生在摇摇晃晃的海盗们的船舱之中。
巴纳的西部监狱出门左拐,有一条大街,那里有一座教堂,教堂对面就是一栋门口挂着红灯的骑楼,这边梵音靡靡,另一边夜夜笙歌——结果最后,那些女人都成了男人们的神父。
“虽然我会晕船,我还是喜欢船舱里的灯和赌桌。在那个监狱里,我都梦不到那白色的桅杆。”
阿道夫说,如果他在地狱里都不能好好活下去,那他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阿道夫把上次没有变完的魔术继续完成了下去,立体的黑桃雕塑终于从杯底拿了出来,但是这个魔术拙劣得让我看破了他的所有手法,而且他的兜里还揣着几个为防止演砸做准备的黑桃雕塑。
阿道夫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千术师,但不是一个神奇的魔术师,但即便这样,我还是配合了他。
因为他实在太可怜了,他其他所有的天赋都被夺走,唯剩下那与生俱来的温柔优雅的贵族气质和呼吸出来的金丝鸢尾花香。
他的后背佝偻地伏在小卖部的柜台上,戴着厚厚的镜片,正在阅读他自己印刷的小开本的《呼啸山庄》。
由于镜片过于厚重,他总是要颤巍着抬起骨骼已经畸形的右手往上扶一扶,因为他正常的左手要按住右手无法控制的书本。
小卖部的门被打开时,希罗窜了进来。自从知道这是监狱长之后,我就必须严肃地对待它每一次出行,认为不论是哪一次溜达,都是严肃认真的视察。
希罗在阿道夫的小卖部里绕了一圈,然后满意地喵了一声,便窝在了阿道夫的腿上。
我以为他的灵魂是一个很有权威的人,但是瑞莎告诉我,希罗真的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黑猫,只是碰巧很长寿罢了。
阿道夫合上了《呼啸山庄》,给希罗做起了全身护理,他在给希罗顺毛的时候依旧那么温柔。
下午两点二十一,一个留着黑色齐刘海短发的小姑娘眼神迷离但专注地在小卖部里扫视一圈之后,径直走向了阿道夫。
然后二话不说就抢走了希罗。
“还给我!”阿道夫习惯性地拿畸形的右手着急地拍着桌子。
“不给。”女孩寸步不让,抱着希罗就挤在我旁边,结果让我和希罗来了个四目相对。
女孩是阑邺人,名叫有栖川悠,是个不久前才成年的小姑娘,因为在她还没有过成年的生日的某一天,失手杀了一个男孩,但是在进行官司持久战的时候,她过了她的成年生日。
由于法律没有考虑到官司前后成年的问题,那么下一场官司可以重新建立成年犯罪观点,也可以说依旧保留未成年犯罪事实,因为不同说法会判不一样的处罚,所以官司又打了许久。
由于被告人和原告人双方律师都为此感到十分头疼,于是在假装和双方亲属协商好的情况当庭达成共识,把悠子告进了安努恩。
对于这种比严霜瘦演的电视剧还要令人不知所措的剧情反转,我也感到头疼。
她的眼珠子是少有的深黑色,和希罗的毛色一样,能颠覆深海。
悠子喜欢捏希罗的肉垫,每当希罗的尾巴卷在悠子的手腕上时,悠子就会笑着把希罗的尾巴解开。她的手很白,但是藏在希罗的黑亮毛发里,同样找不到。
悠子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整个下午我们并没有交谈多少句话,但是每次回应我的话时,她都带着甜甜的笑,而且总是一脸幸福的样子。
我起初不明为何这样温柔的女孩,居然会经历慌张得错手杀了人这样的事情。但我没有问她,我相信她也一直想要忘记她的过往,然后在安努恩里积极地活下去。
后来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十三(因为十三真的对每个人的罪行都很了解,我怀疑她没少跟樱田共谷套近乎,而且她果然知道悠子是为什么犯了过失杀人罪。)
悠子一直是个很少说话的女孩,看起来这是自卑内敛的性格,事实上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真不是,她很爱笑,很温柔,很细心,谈吐优雅,举止也落落大方,仅仅是很少说话而已。
因为这样的神秘感,让很多人都对她很好奇。
她原本也拥有一个美好的家庭,只是因为一个校霸的玩笑,结果却变成了这样。
那个校霸性子很燥也很幼稚,竟然教唆他的哥哥在她上学放学的必经路上堵她,假装要强暴她,就是想看一下神秘的悠子会不会有娇娇啼啼的另一面。
但是这次玩笑开大了,一个和悠子同班的男孩冲出来要英雄救美的时候,被在挣扎中的悠子不小心推开。男孩的身体在一长串空气流动速率与浮力计算失衡下,头砸在了旁边的水沟道上,当场身亡。
“有栖川同学其实是有隐藏的暴力倾向的,只是她的底线一般不会被触碰而已,她什么都好,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情绪会异常波动,出现反社会型人格倾向。”十三蹂躏着怀里的希罗。
希罗很可爱,我必须承认这一点,但我无法忘记我和希罗最初在大海里相遇的那一刻,那双猫瞳使我充满不安与恐惧。
在所有狱民都无法抵抗希罗的可爱诱惑时,只有我还在它编织的网中,漫漶不清,挣扎,无法逃脱。
这是第八封信,笔墨烫纸。
问候嫂嫂,问候老哥,问候喜帝,我的血液里一定流淌着女巫之心的花瓣。
感觉自己被小黑猫盯上的苏缨♠
2019年8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