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喜帝：
我待在安努恩里已经四天了。
他们对我问起那名老者的事一直很在意，仿佛我触犯了一个白骨岛的禁忌一样。
我也不好解释是我梦到了这名老者，因为没有见过的人，怎么可能梦得那么清楚？
可是我知道，我昨天经历的一切绝对不是梦境。
也许是那个瓷龙女扭转了时空，毕竟作为管辖者可以控制蛇夫座的一切，包括时间和空间。每个人经历的世界都处在不同的位面上，也许在白骨岛上那些人的位面里，还不存在我。
“吸血鬼骑士的队伍！准备迎接！”上校大声地喊了起来。许多人往海滩跑去。在那里他们设置了一个小型飞机停靠场地。
现在恶魔使者还无法进入加持了结界的白骨岛，但是吸血鬼骑士可以，黑龙门和吸血鬼一支吵吵嚷嚷地闹着内乱，不过关键时刻，他们会一致对外。
cardinal回归，作为吸血鬼队伍的前锋，事实上他只是个病态的柔弱贵公子，冷风一吹也要咳嗽半个月的角色。
但他的确有些王者一般不可侵犯的威严，我一直记得他站在荆棘高墙上对我的睥睨，带着一股鱼骨山上的寂亡之风。
他们沿着河莲沿海——垂怜峡一直向南，最后赶来了白骨岛。
“我们并没有在世界地图上找到恶魔岭。”为首的吸血鬼将领说。
我一直盯着cardinal，他是我最熟悉的一张面孔，我可不想轻易地放过他。他在黑龙龛里和我说过话，这是我判断与我相识程度最低的标准。
在一群大声讨论的高管层里，他一直安安静静地看着远方，目光没有焦点，淡漠得像是从来不参与班西他们的讨论的西尼尔。
白色皮肤，白色头发，破碎的脸颊，红色的兜帽长袍，有很常见的吸血鬼老者风范，我还是很好奇他的父亲，他看起来心智年龄折合起来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过了好一会儿，以礼闻名于地狱草原一带吸血鬼族群的cardinal实在熬不住了，他悄悄离开了讨论会，到我这边来，而这种行为是违反了吸血鬼贵族们应当遵循的礼节的。
我幸灾乐祸地问他回去之后会不会被股肱之臣批评。
他告诉我，能批评他的贵族，已经没有了，他的行为就是准则，别人看不惯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我在他面前很放松，虽然他的脸的确很吓人，但我却不反感，明明也还震慑在他帝王一般的威严下，但我觉得我能够轻松地和他开玩笑。
“艾梅菈还好吗？”我其实老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却一直没找到机会，也不知道问谁才好。
“被龙女带走了一直没有回来过，我怎么知道她好不好。虽然地狱草原的权力还一直放在这个虚无缥缈的位置上。”cardinal说，这个是他的决定，因为他不喜欢伊丽莎白，所以不允许地狱草原被伊丽莎白一手独大，所以还拿着艾梅菈的名义压住了她。
“伊丽莎白还不知道艾梅菈早就走了。龙女也是，她们都早就不见了，但除了个别一两个保密人，其他人都不知道。”
无尽梦也和将军他们殷切讨论着什么，所以这场面看起来吸血鬼骑士的讨论阵营抛弃了cardinal，而黑龙门门徒的讨论阵营抛弃了我，而我和cardinal相依为命。
我想起了白骨岛山顶的瓷龙女，于是我邀请了cardinal和我一起。就算是什么白骨岛的禁忌，两个外人进入山顶也不算什么犯规了。
于是我略带哄骗性质地将cardinal带到了山顶上，但这花了我们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因为我们没有任何其他的交通工具，所以我们得绕过没有捷径的山路，然后越往上走，山路越发陡峭崎岖，深一脚浅一脚的都是黑色的淤泥。
cardinal丝毫没有抱怨，甚至没有觉得我在故意诓骗他，他就是默默跟着我走着，走过大雾之后，我们也终于来到了山顶上。
不出我的意料，瓷龙女仍然坐在步辇上。
我回看我的身后，那些幽灵也一直跟着我，只有到了山顶我才能看见它们。
然而cardinal却说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找不到恶魔岭了。
因为恶魔岭就是白骨岛，这里亦是恶魔使者的发源地。
我想那些远处闪着光的地平线及它所有这些都在消亡之中重塑，死去的那些黑龙门门徒他们重新活了过来，却成了恶魔使者。
瓷龙女是撒旦，撒旦亦是瓷龙女，或者说是龙女的另一面，是我们眼前这个如陶瓷一样的雕塑。
“这不是我认识的末子卿。”cardinal说。
这我当然知道，瓷龙女和龙女虽然有些一模一样的容貌，但我直觉告诉我，她们是截然相反的两极。
我说真正的龙女在琉璃沼泽下的灰蓝死海中。
cardinal的眼瞳忽然寥落。
“怎么了？”我问。
“他是末子澄。”cardinal的口吻像是明白了一切，他告诉我眼前这个瓷龙女是他的父亲！
是龙女的孪生弟弟！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有太多的惊讶了，惊讶这个有着绝美惊艳的脸庞的竟然是个男人，竟然我听到了关于末子卿竟然还有一个弟弟这个消息——
千年之前，末日大军师之所处，荆棘生成。支撑着他们大军的，是一个暗黑的复生阵法。末日，是末家姐弟的亲生父亲，是创造了地狱草原的人。
“你们将如秋蓬凋零在这无人的旷野上，说说你们诚挚的遗言吧！”末日的话语带着清寒，又瞬间杀了10名咒语吟唱者。
那些吟唱者头上都挂着黄符，像僵尸一样。末日大军的复生阵法引领着的，也是已经死去的人，骷髅山、鸿家沟、丹朱岭、米山镇……那些埋在黄土下的枯骨通过复生阵法成了不死不灭的鬼兵。
末子澄随着末日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龙女末子卿正开启了她的第一次黑龙门门徒试炼。
他们走了截然不同的两种杀神之路，却终究殊途同归，也沦落成两个阵营。
原来现在，末子澄正在效仿他的父亲，那些恶魔使者，一定也加持了一个复生阵法。
“你们是来杀我的吗？”末子澄的嘴巴根本没有张开，就像在说腹语一样。我摸摸我身上藏着的东西，匕首还在，但盒子已经不见了。
我实在想不起来盒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但无尽梦说过盒子里装着龙女的身世，而现在我却已经从cardinal这里知道了末日的故事。
也许从琉璃沼泽被开启，我和无尽梦看到末子澄坐在步辇上那时候，盒子中的腐殖质就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那些腐殖质融入了这些沼泽里。
然后末子澄身边的恶魔使者再一次攻击过来，它拿着长枪，枪尖带起一道光亮，几乎是眨眼间，恶魔使者便抵达到我们的跟前！
敌意显而易见地飙升，末子澄要杀掉我们！
然而我和cardinal都不是用武的高手。
疲乏的纠缠，沼泥被长枪挑起，我迫不得已只好那部匕首格挡，cardinal本能地带着我往后退却，但恶魔使者手中的长枪没有丝毫怜悯，右臂甩动，冲向了cardinal的红袍。
他们的残影带着银色枪风在面前浮现，cardinal尽可能做出回避，他的身体随着长枪的变化，像蛇一样柔软无骨。
我们事实上没有任何踅回的余地，我的匕首伤不到恶魔使者的一分一毫，而我身后的分针虚像只能保护我一人，而cardinal依旧在长枪之中起舞。
我与一名恶魔使者对立着，意料之外的是我的手顿时有了它自己的意识，我和恶魔使者之间的空间有些扭曲虚幻起来，而在我的手掌心里，开出了一朵血红色的花来，是在画中世界见过的、开在黑色花园中的红色花朵。
花瓣倏地散开，旋即化为风声，吹到了恶魔使者的鹰嘴面具上。
鹰嘴面具裂开，仿佛那些花瓣并不是柔软的落花，而是尖锐的金属暗器。
那名恶魔使者被花瓣切割粉碎。
cardinal躲过了恶魔使者的进攻，他的下一个目标是步辇上的末子澄，可那是他的父亲，cardinal到底会怎么做？
然而我的恍惚仅仅是持续了瞬间，攻击我的恶魔使者不允许我有太多的分心，我身后的那些幽灵听从我的指挥，向恶魔使者发动了攻击，那些银鱼排扣现在看起来总是那么好看。
来自末子澄身后的黑色沼泥化为卷成了黑色的泥人，向着我们的身体轧来。泥沼一滩一滩流到地面上，又收回了泥人的身体里，仿佛如何都不会崩溃。
不过cardinal才不会管这一点，他撕裂自己的红色长袍，罩在了泥人的头上，反手摵过一只恶魔使者佩戴的长枪，讲泥人搅了个稀烂。
即便柔弱，这一点力气他还是有的，不过对付了太多的恶魔使者，他终究开始力不从心，咳嗽的时候咳出了血。
我不确定龙女是否还在那死海下的水晶棺里，不过现在我只有跳进海水里才有很多的选项。
于是迫于无奈，我留下cardinal继续格挡源源不断过来袭击我们的恶魔使者，再一次跳下了灰蓝色的死海。
依旧如迷宫一样令人晕眩，阴暗之处，死海中的幻影犹如黑色铁塔。
这次没有无尽梦能推我一把，我只能靠着自己的力量进入海底的结界，然后令我松了一口气的是，龙女还沉睡在水晶棺中，铁索和花荆束缚着水晶棺，而我必须将她们都唤醒。
我也许花了很久的时间，终于来到了龙女面前，她的黯影皆有的印象，譬如深海之外的光源投下来的光影，像鲸鱼一样在海底喘息。
我不顾一切地去撕扯那些铁索和花荆，而此时此刻，我刚刚碰到它们，它们就进入了我的身体，使我不会吹灰之力就弄走了束缚水晶棺的东西。
当我打开水晶棺的时候，龙女睁开了她深邃如星辰一样的双眼。
她带着我，冲出了死海。
最后一场战役，不是龙女自己的棋局，是她和她的弟弟的对弈。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竟然放松了下来，大概是因为我爱的龙女依旧是我熟悉的那一个，她没有变得如瓷一样冷漠而阴寒。
最终的结果是龙女终于冲破了深海的束缚，她的出现直接吓停了正在对峙的cardinal和恶魔使者。
末子澄遣散了所有恶魔使者，然后在cardinal掐住自己脖子的时候，掐住了龙女的脖子。
看着这个存在了伦理纽带的修罗场，我完全没有帮上忙的可能性。
“你的试探结束了。”龙女说。
“我仍然可以毁掉你。”
龙女的真身沉睡在白骨岛已经很多很多年了，她的神识与我的大脑相通，只是她的离开不是因为我与分针之间的联系快要连接起来，而是因为末子澄找到了她，将她完全隔离了外界。
“父亲创造了安努恩，我负责摧毁，你负责拯救。”龙女拿出了盒子，她打开之后，腐殖质中飘出了一片充满着玫瑰花香的紫色灵雾，进入了龙女的大脑：“我一切都想起来了，父亲为了阻止我产生拯救安努恩的想法，于是去掉了我所有的记忆。”
“我打赌，这次会是恶魔使者嬴，我得到记忆之后就找到了你，父亲也给我消除了记忆，他想试一试我们谁的实力更强。然而你的黑龙门没有赢过一次！”末子澄说。
“输赢不建立在我们实力上，而建立在客观上，黑龙门从来都是失败的，但安努恩却也快要失去灵魂。”龙女敲碎了末子澄陶瓷一样的脸，末子澄露出了他真正的样子，原来和龙女一模一样的脸竟然是末子澄的面具。
cardinal果然和末子澄还是有些像的。
第七十八封信写于白骨岛，我明白了这一场攻守战役的意图，黑龙门围住了最后一个安努恩入口，而恶魔使者如果想要保护这个入口，就得打败黑龙门。
这简直是钓鱼执法……
问候嫂嫂，问候老哥，问候忘化，我的龙女回来了，开心~
每日一皮的苏缨♠
2019年10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