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封信
巫马笑笑2020-06-18 16:235,204

  亲爱的倾格:

  今天是我在安努恩的第二天。

  战争于我,近在咫尺。

  从防空洞里醒过来,是凌晨五点。

  我的生物钟几乎定格在了五点,总之,是个有所思的时刻。

  我醒来的时候,帐篷里的安静得振聋发聩。

  帐篷的隔音隔光效果很好,总觉得那些有些不对劲的我快速地套好我的外套,拉开了帐篷向外看,便看见那些穿着军人服装的士兵们在空地上风风火火地准备着什么。

  无尽梦则站在一旁指挥着他们——准确来说,她站在我面前,背对着我。

  似乎听见了我从帐篷里出来时弄出来的些微动静,无尽梦机警地转过头来,高兴地和我打招呼。

  “信使大人,您起得真早。”我昨晚见过面的将军也向我打招呼。

  我下意识地问他南部的安全哨所的情况,他说我们就要离开这个哨所了,这里已经不再安全。

  昨天,恶魔岭的使者已经摧毁了南部哨所,至今他们还没有联系上属于南部管辖的幸存者。

  “使者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西部哨所,我们尽快离开这里,然后启动反捣毁装置。”

  昨天的战况基本属于偷袭,所以还没有来得及启动南部哨所的反捣毁装置,使者们如果认为黑龙门的门徒建立的哨所那么轻而易举就被破的话,它们会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反捣毁装置从任何意义上来说都是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方法,但这种方法对于那些视死如归的门徒来说,屡试不爽。

  虽然我一再声明我可以行走了,但无尽梦还是把我压在了轮椅上面。她觉得两只脚的脚踝都严重扭伤,不可能一夜之间就能恢复如初。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当我们从秘密地道离开哨所已经有五六公里远的时候,我听到了爆炸与呼啸声。

  我的视野已经再没有树枝阻挡,炫彩而厚重的蘑菇云在惨白色的上空绽放,我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想叫瑞莎来看看这惊人的场面。

  恶魔使者前来摧毁西部哨所,没想到西部哨所会选择与它们同归于尽。

  离开了“乐郡森林”,我们部队身后不远处有一座堂皇的庙宇。我已经许久不见这样庄肃的朱红色了,佛香和钟声从庙宇里款款传出,背靠的高山上立着一座千手观音金像。

  成兰寺。

  三江系乐郡

  一寺定乾坤

  庙宇大门的佛联用的是大篆雕刻,大坪停着数十台红箭-9型反坦克导弹发射车,这些,都是黑龙门的所有物。

  我们这最后一次战争的敌人,是恶魔岭的鬼兵,是撒旦的使者,是暴风雪里那些乌鸦从土地里唤醒的枯骨。

  乐郡,是这一片土地的名字。

  亦属于与盾牌座星宿管辖的区域相邻的蛇夫座。

  也许乐郡海湾后面那片大海上就有与盾牌座区域的分割线,所谓的黑龙龛和桃花镇就在不远处的海岛上。

  我现在已经远离了桃花镇,来到了蛇夫座星宿管辖的区域内,寺庙的门敞开了,光头大师从里面出来接应我们。

  从外边看起来,成兰寺一如既往的恢宏,佛门清静,即便许多僧人行走,也如清风一样安静。但事实上,真正的成兰寺已经不存在了,庙宇是人去楼空,光头大师也不是寺庙的住持,而是黑龙门的二把手,里面来来往往的寥寥数人,都是凶狠而没有感情的黑龙门门徒。

  光头大师在黑龙门的地位相当于分针伊丽莎白在地狱草原的地位。

  即便如此,大家都依旧食不言寝不语,保持着真正僧人的生活作息,香案上依旧会有源源不断的供奉佛香,大家都愿意让成兰寺拥有作为一座庙宇最后的神圣。

  将军对无尽梦说,他们找到了南部哨所逃出来的几名幸存者,不料却被凭空遁来的恶魔使者围困在去往现在黑龙门的根据地白骨岛的河莲港口。

  “河莲港口离我们这里太远了,直升机恐怕还需要一个小时才能到。”无尽梦摊开地图:“还有哪里有幸存者呼叫?”

  那些通讯员一直试图联系同胞,但收益不大,虽然无尽梦已经派出一队人去河莲港口了。

  我们的选择选项逐渐变少,但龙女不见踪影,黑龙门似乎也从来不在乎丧失的那些感知。

  那些人如果一心求死,大抵就是现在门徒们的状况了。

  我问龙女在哪,没有人知道,大家都一致认为龙女还在白骨岛上,但至今没有人见过她,就连光头大师也没有见过龙女的真颜,关于龙女的通缉令上,龙女的照片模糊到已经无法还原。

  只有“末子卿”这三个字、字字诛心。

  这场战役中死伤无数,黑龙门的人一直将战争当成任务,他们眼中的死亡,就像北部沦为沙漠一样,顺天命,是为自然之道。

  龙女教会他们的是——世界上的生存,就是一场祭祀,他们用自己,来生祭天理伦常,死,是另一种活着的状态。

  无尽梦将装着腐殖质的盒子给了我,要我好好保管它,沉锚效应作为数据流淌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大脑中,我在他们眼中再也看不到衡量生死的神色,他们已经成了只有一种状态并且没有主观思考的容器——

  那就是为龙女所用。

  “恶魔使者和内部分裂促使我们分布到世界各地,但我们依旧只有一个目标。”

  “让战火以完美的姿态燃烧,让一切的不安都消失殆尽。”

  “黑龙门是永生的,是无止尽的。在这个舞台上,龙女就是一切的主宰。”

  “这个权利是cardinal给的,但是cardinal的生命却是龙女给的。”

  众说纷纭,我从他们口中听到了许多奇妙的轶事,然而我却不知道用何种表情面对大家。

  “信使你不用担心,你的任务只是向米尔狄恩报告我们的战况和保管这个盒子。也许龙女的身世只有你能解开。”无尽梦说。

  通讯员说:“我们找到了其他的幸存者,在鸿湖。”

  他又说:“他们成为了恶魔使者的俘虏。”

  他又说:“或者什么也不是。”

  我拽了一下无尽梦的衣角,她推着我的轮椅车向士兵们命令,我们将搭乘直升机前往鸿湖。

  我要随着无尽梦去前线了。

  有一种很微妙的困顿使我无法摆脱内心的踌躇。

  顾影空虚。在直升机上,我们遇到了雪花,惨白的天空下起了雪,白色是最冷的色彩。

  我给无尽梦讲了桑城的下雪天,讲了安努恩世界的桃花镇。

  战争之前,是否任何人每天都会感到活着与死去不同。

  龙女的战争也许叫做革命更为贴切,就像是苏歃血的黑猫革命一样。

  为了永生之外的和平,用生命的长度来摆脱生命的厚度。

  亦或者每个人都不曾活过,我们都是大天神操控的玩具?

  “已经没有大天神了,他已经死在了龙女的刀下。但是信仰是不会停止的,那些人依旧会向大天神祈祷,让孩子们延续他们的谎言。”无尽梦依旧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意识到她其实有些晕机和恐高,但为了革命。

  原来大天神真的死了,那个心理变态的家伙,让龙女的诺言兑了现。

  “所有的一切都是凌乱的,我们生活在大雾之中,所以一切都不需要理清楚。不过,怎么和你说呢?其实我觉得简直无从说起,说也说不清。”无尽梦继续自己的絮叨:“龙女是开始,是终结;是阿尔法,也是欧米伽。她甚至是神罚。”

  我要去找龙女,我会去白骨岛的。不过不是现在。

  直升机落地后,无尽梦推着我下了直升机。但鸿湖比我想象中还要华丽。

  有一些中世纪的繁华,白金色染上了黑红色的血,但依旧那么高贵。

  那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三十一了。

  即便红色的火焰舔舐着大地,焦土粘稠,一片地狱的景象,那这里也是美丽的地狱。

  和我们生活着的第一世界有很大的不同,这种美,仿佛只存在在亚特兰蒂斯那样的传说之中。

  我们来到的前线指挥所,指挥官百忙之中出来接待了我们。乱葬岗后面是个干净的花园,这是鸿湖唯一一处没有被战火污染的处女地了。

  然而这个花园,我很熟悉。

  是画中的那个世界。

  指挥官和推着我的轮椅的无尽梦在花园中一边散步一边聊着战况,他们似乎看不到花园中的幽灵,径直从幽灵的身体穿了过去。

  我之前在画中世界看到的是这个花园最终被战火灼烧后的样子,但这些幽灵果然还是没有感情地飘荡在半空中。

  花园深处是我熟悉的交叉的小径。但那里还没有红色的花。

  这时广播居然响起了警报声:“大批恶魔使者攻过来了!准备战斗!”

  “回去指挥!”无尽梦命令指挥官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然后她推着我也前往了指挥所。

  但是快到指挥所的时候,却推着我进入了被封锁的城中无人区。

  她从来不询问我的意见,推着我在战场上到处乱逛,我笑着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愿意被你推来推去?”

  “你从心底里和巴罗尔一样,想见证龙女每一次布置的战场。巴罗尔是龙女的追随者,你也是。”

  出乎意料的是,无尽梦说巴罗尔是龙女的追随者。

  我们进入了空无一人的大楼内,意料之外通着电,她带着我进入了电梯,按下了显示了“64”的这个按钮。

  天台,大雾里的工业城市。

  那画中世界仿佛是我经历的未来。

  恶魔使者们从地面下钻出来,它们一个个都穿着绝美的军官服,带着鹰嘴面具,将自己打扮得像个祸国殃民的军阀。

  无尽梦按下她手上一个遥控器的按钮,几道铁栏杆也从地面下钻出来。

  然后这些铁栏杆交错成了一个C型弯曲长廊式铁笼,将围困我们的恶魔使者都关在了里面。

  无尽梦慢悠悠地推着我从C的开口走出来,恶魔使者们开始从内部怒吼着要撕扯这厚重的铁栏杆。

  但是这些铁栏杆无动于衷,不仅如此,它们还带来了夜色的暗淡而冰冷,很快就将这些恶魔使者冻成了冰雕。

  我看着无尽梦的眼睛,她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如果她的心理状况能用数据描述,那便一直保持着“0”这个数据。

  唯一和画中世界六十四层楼不一样的是,我们在这个天台上依旧能将下面的战争看得一清二楚。

  恶魔使者们的流矢轻易贯穿了黑龙门门徒们的身体,血像花一样绽放在黑色的铁锈之中。

  加上火的流矢更加迅猛,被射中的人,身体立马成了自燃的物体。

  “他们选择降低自己的攻克难度,为了让恶魔使者们进入门徒们包围圈的口袋。”

  无尽梦说:“这一场祭天,龙女胜券在握。”

  我问她,如果龙女从来不在白骨岛怎么办?

  无尽梦告诉我,她甚至怀疑龙女也早就死去,但龙女的信仰和大天神的信仰一样,在安努恩没有毁灭之前,会是永生的。

  无尽梦说:“我们还得去解决一些东西。”

  当我们离开天台的时候,我好像听见有幽灵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

  “战争不会结束的,只有你可以释放所有恶魔使者。”

  幽灵这句话应该是对我说的,它说我可以释放所有恶魔使者,可是有什么用呢?黑龙门一点都不在乎胜负的得失,他们只是享受被操控着去战斗的过程。

  可是现在的恶魔使者也已经很多了,似乎不需要更多的敌人了。

  我抬起头,可以看到无尽梦优美的下颚弧线,我的喉咙有一股灵力涌动。

  我猜测那个幽灵想让我释放恶魔使者,然后杀掉无尽梦。

  但是我不会这样做的,在这个世界里,我要处理掉的只有一个家伙,那就是恶神巴罗尔。

  无尽梦说:“撒旦的乌鸦们一个个牙尖嘴利,是制造恶魔使者的爪牙,刻耳柏洛斯是恶魔使者方的坐镇大将。刻耳柏洛斯应该在长松赶往这里的路上,因为这里快要被突破了,所以它会一鼓作气地彻底捣毁这里。”

  无尽梦说,她要亲手手刃刻耳柏洛斯,她的确做到了。

  她推着我一直在大楼里兜圈子,这里少不了一些恶魔使者的包围,然而她每次都用那一招解决了围困我们的使者。

  我不知道她在这栋楼上到底下了多少功夫。

  但是随后我就发现了一些小秘密。

  围困我们的恶魔使者,瞳色似乎和那些战场上的使者不太一样。

  他们看起来是冲着无人区里的活人来的,事实上是冲着盒子来的。

  这些事恶魔使者中的中阶使者,藏身在暗影之中,战场群攻是它们的劣势,它们更适合围困和猎杀。

  无尽梦先是给它们提供了适合作战的场地,然后再将这个场地变成了自己的主战场。

  无尽梦解决了那些暗影猎人之后,带我回到了前线指挥所,刻耳柏洛斯从硝烟里出现了,无尽梦便第一时间冲入了战场。

  决绝的状态,好像和刻耳柏洛斯有很深的过节。

  我见无尽梦悬立于半空中,衣袂舞动。她双手前伸,在胸前结了一个发动魔法的结印。

  “你们必须为我父亲偿命!”说着,结印发出了巨大的威力,是我想象之外的力量。

  无尽梦杀父之仇的愤怒使得附近的恶魔使者吐出口鲜血,那些残破的身躯倒下,修罗场上一片断骨。刻耳柏洛斯成了一滩血肉泥。

  那些变成了虚无的所谓的黑龙门门徒幸存者也成了这片战场上的泥土,在之前,他们已经成了被撒旦的乌鸦控制的骷髅。

  下午五点零九,鸿湖防御铁墙全部坍塌,战争结束了,鸿湖前指挥所最终还是被攻克,因为无尽梦的大招只能只用一次,这一次耗尽了她十年寿命。

  但恶魔使者那边亦全军覆没,因为鸿湖启用了反捣毁装置。

  我向无尽梦询问米尔狄恩于他们而言是个什么身份,无尽梦俯瞰着营地的惨状,回答:“镜子而已。以铜为镜,可以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虽然他看起来只是那个世界一个很普通的联合国主席。”

  (联合国主席已经很不普通了好伐(°ー°〃))

  第七十六封信至此,写于前往河莲港口的路上。

  问候老哥,问候忘化,问候喜帝,愿安。

  苏缨♠

  2019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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