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喜帝:
乞浆得酒。
我梦到了那个显示器被修好了,那个曾在白骨岛枯涸水坝边通着电却坏了的显示器。
请加节目……
BX–5MK1……
V15051300……
屏号:001……
波特率57600……
384X32……
如此循环。
我不知道这些翻动的屏幕上的字符是毫无意义还是龙女留给我的谜语,但的确我已经许久没有联系过龙女了。
水坝依旧是枯竭的,握手楼依旧阴暗潮湿,重新启动的只有那个显示器,道闸栏杆上的灰越积累越厚。
过道那边狭窄的门洞里躲着一个齐刘海羊角辫的小女孩,小女孩的眼睛是彩虹糖果色,像是得了很残忍的癔症,她的世界就只剩下了虚幻的彩色。
我很确定她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那个显示器——如果我不小心进入了谁的梦,小女孩作为梦境守卫,应该是要把我驱逐出去的,可是她眼里只有那个显示器。
仿佛在她眼里,其余所有一切不过尘饭涂羹,只需要一把锋利的剪刀,就能剪断一切。
我经过字母墙的时候,那些幽灵依旧在空中看似自由地活动着,它们之中大多数都是曾经落在我身后的玄铁士兵,但现在好像没有了向前的目标——就像生而为奴,一旦自由反而没有了活着的意义。
将军坐在高墙上嗑瓜子,见我来了,慵懒地招招手。
我叫将军下来,说说恶女门的事情,将军反而把那盆瓜子抱得更紧,冷着脸:“不知道。”
万世幽灵,它们是风雨雷电,是金木水火,是青叶上的纹路,是世界上最广阔的海;将军一定什么都知道,像米尔狄恩一样,可他们真的什么都不说。
最近我不常见到镡承,是因为她有跟在克莱门特身后当助手。我上次能碰到她的时候,是昨天去给克莱门特送碎掉的发带,我和十三看到她捧着克莱门特的笔记在看,就像我捧着阿道夫的笔记一样。
镡承手腕上的伤好了,却还是留下了一些疤痕,但她一点也不在意这长年累月的斑驳,仿佛那些还是她的赫赫战功。
克莱门特说镡承很聪明,有这个助手他很放心;还说不多时,安努恩里就可以多一位可靠的医生。
镡承盯着手术台上放着的一把手术刀,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眼神里似乎有一种微妙的渴望,问得有些敷衍:“这么信任我吗?”
“你要拿他们做实验我也不会拦着的,只是能被判进安努恩的跳蚤都是战斗力很强的跳蚤,你小心别被反杀了。”克莱门特头靠着百叶窗,充满父爱的眼神出卖了他——镡承大概也是团宠吧,我其实一直都这样认为。
他们的对话透露了一丝丝诡异。
克莱门特狱医的研究要两天才能出结果,闲来无事我和十三便坐在祠堂的门口。
镡承盯着手术刀看时眼中的渴望,似乎让她更像是一位法医,十三调侃地吹了一声口哨,就看到镡承过来找我们。
十三问她克莱门特的进展怎么样了,镡承说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是镜中世界的东西。因为在显微镜下观察,这种纺织原材料的分子排布是与我们认知的纺织物相反,就像镜中物像。但具体组成成分还要等待今天的研究成果。
今天的镜子比以往要沉默,召唤不来米尔狄恩,也不见陈梁;佟囿澈和艾梅菈伯爵也不在,那面镜子在昏暗的祠堂里寂静无声,如沉沙的折戟。
我们背对着镜子、靠着祠堂的门槛,眼前是和风丽日,身后却是幽深的鬼兽之口。
我们昨天在草丛里听到的鼾声在我们三人的交谈恢复沉默的时候隐隐约约响起,伴随着轻微鼾声而来的,是祠堂天花板顶上的流光。
那是阳光照在庭院小水潭会反射到屋内天花板上的光影,可是门外摩利甘草坪只有平整的草地,没有池塘。
不知道作为『轴承』的阿道夫能不能看到轻水波澜的池塘,这映射来的流光却一下子冲散了鼾声给十三带来的恐惧与不安。
我们的故事是——那根发带和信都是始源之王给梦魇之王春时绿的,但我们的故事都没有证据。
我在祠堂门口坐了一整天,可是到了最后龙女也没有出现。
却看到了绵延的远处,祠堂门口一条虔诚的白石铺路,尽头不是第五林的树,而是一片黑蓝色的远山。
我又看到了承载着七宗罪的巨幅太阳,贪嗔痴念般墨色的太阳卧在参差山峦,好像在承受某种酷刑一样,最终让锋利山棱刺破了自己,流下了红枫色硌眼的腐血……
第一百五十八封信,这似乎不是一个特别好的兆头,但我仍旧心怀希望。
问候老哥,问候嫂嫂,问候忘化,道路向阳而生、岁月轻缓。
苏缨♠
2020年1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