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洛平生从他父亲口中得到那些事情的时候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惑般的难受。
就好像有万只蠕虫在啃食他从胃、肝,还有他的四肢……
“瓦伦丁,你在听吗?”他不知所措而分神,弗朗西斯的粗糙的双手就稳住了他摇晃的头,将他的头对着自己如黑洞的双眼。
这双眼睛太可怕了,根本不像是弗朗西斯会有的眼睛,洛平生欲哭无泪。
刚刚从车祸中瞬移般逃出已经让他惊魂未定,突然又被自己很多年没见的父亲告知了一件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根本无法思考。
洛平生本能的排斥弗朗西斯让弗朗西斯很生气。
“是的,父亲,我在听。”强忍着害怕得反胃,他不住地点头。他在裁缝手下干杀手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在弗朗西斯面前竟然感到了无法生还的绝望。
这是他的父亲吗?为什么他的父亲是弗朗西斯?为什么是地狱魔王?为什么他的母亲竟然是暗影女神?为什么他是地狱魔王和暗影女神的孩子?
他明明只想和自己的妻儿平平淡淡过完一生……
虽然几年之前他就感觉自己身体没有任何变化,就是四十岁还能拥有二十岁身体的那种凝固生长,但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血统,他竟然天真地以为是自己的身体很棒才会逆生长,就算妻子脸上都开始有细细的皱纹,他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就连偷偷看了医生,医生都没有他身体上的任何毛病。
于是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些在意,他只好伪装自己,在自己脸上或者身体上使用一些化学方法让自己看起来与岁月同老。
洛平生没想到自己身体没有任何衰老不是因为自己身体有什么疾病,竟然而是因为自己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魔王之子!
“瓦伦丁,每个人都会有注定死亡的时刻,但我是神,你也是,我们拥有那些人类没有的力量,所以我们不会死,总有一天我们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一切。不过成就信仰的路道阻且长,一定会有失败的时候。
但是瓦佩媚拉斯已经死去,她没办法帮助我了,现在能帮助我的只有你。”
“我,我该怎么做?”洛平生的大脑仿佛已经不受控制,他只能顺从弗朗西斯的意思,不然马上就会被他碾碎。
现在这种氛围不是父亲看儿子的氛围,而是君主看臣仆。
“很好,你有很好的觉悟。”弗朗西斯满意地点点头:“但你是我弗朗西斯的儿子,应该更加处变不惊。
不过也都怪我,没有能够及时让你得知真相。不过你必须清楚,你的力量很强大,比起力量已经开始衰微的我更胜一筹,所以我不让你过早拥有诅咒之力,是怕一个不恰当就伤到了我自己。
你可以对我抱以任何态度,厌恶、嫌弃、敌对甚至想杀了我,这样都行,但我们是父子,我得对你没有秘密,我得让你清楚,我不和那些仁慈的父亲一样。
这就是你我的宿命。”
弗朗西斯想要激发洛平生的力量,但这是急不来的,诅咒之力沉睡了这么多年,洛平生需要多久才能将这力量发挥出来,弗朗西斯其实自己心中也没有数,其实他无所谓洛平生的力量什么时候激发,他只是想这力量不能过早激发。
如果不是苏歃血,他也根本不需要洛平生的力量。
可是苏歃血背后是月亮的意志、而月亮当初和他合作的时候就抓住了他一个把柄。
虽然除掉了月亮,但苏歃血也不能小觑。
如果他在未来某一天,不得不被风神压制一次,他必须要得到洛平生的力量离开困境。
至少在这一点上,他未雨绸缪,并不自负。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训练洛平生,但是撒旦的力量却越来越强,他的意志时常被撒旦控制。
为了防止撒旦对洛平生灌输一些奇怪的思想,他把自己和撒旦的关系也告诉了洛平生,并警告洛平生不要相信撒旦的话。
弗朗西斯将那朵蔷薇别在洛平生的胸兜里。
洛平生再怎么不知所以,他也能感受到这朵白蔷薇的不同寻常之处。
白蔷薇不是普通的白蔷薇,像是由另一朵透明的莲花转换而成,里面包含着强大的邪恶之力,有很多黑色的力量在里面叫嚣。
那些怨灵想要冲破花芯,但是始终找不到正确的道路。
这朵白蔷薇吃人。
洛平生虽然没有被限制自由,但是弗朗西斯将他安排在七罪山里,这和监禁他有什么两样?
也许有神力觉醒的预兆,洛平生感觉自己的感官清晰了很多倍,他好像能听到很远很远的山上有雪落的声音,能听到有人踏入七罪山时踩进雪地的声音。
他甚至知道了他呆着的这间木屋之前发生过什么。
血溅得到处都是,虽然一睁眼什么都没有,但是一想到赛琳娜和茉莉是弗朗西斯毫不犹豫地杀死的,他就感到恶心。
可是他不能反抗。
直到有一天,弗朗西斯来七罪山找他:“瓦伦丁,跟我走。”
他们穿过一些幻象,这种诡异的感觉于洛平生看来就像是用了三年、多多少少有一些洗不干净的油污的铁锅煮水,但水还没有被煮开时,锅底呈现的那些正准备沸腾的像血管一样的生长纹路。
最终他们从七罪山瞬移到了一个山洞前,弗朗西斯将他往山洞里一扔,他打了一个踉跄,就跌进了倒影世界。
这里散发着浓郁的热气,是夏天的草丛和死水潭还有常常浸泡在鱼腥味水中的木桥被蒸发时散发的一种过浓变臭的香味。
看看四周,枯黄荒地,是废弃的庭院,到处插着白色绿色的清明球。
洛平生甚至还能听到仿佛伸进下水道里的水管没有被关紧而形成的瀑布声夹杂着老鼠逃亡时腿上系着的铃铛的叮铃声。
但这一定是幻觉,因为这是发生在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还在自动运行的工厂宏伟林立,却时常咳喘。
他们绕过那些工厂,弗朗西斯对洛平生说:“如果你的力量也不能帮我脱离困境,那么我就只能指望你继续我的信仰。”
洛平生点点头,他知道了一切关于恶女门的事情。恶女从神罚之中诞生,最后吞并了神罚,胸兜里的那朵白色蔷薇就是恶女。
他必须保护恶女。
但可以的话,也要同时保护弗朗西斯。
这就是弗朗西斯安排他的车祸的用途。
魔王之子不能沉沦与人类生活。
当洛平生找到那片被特蕾娅蓝鲸冲撞得狼藉不堪的废墟,倒影世界已经坍塌得不像样子。
他还在徒手一片一片废弃瓦砾地搬开。
弗朗西斯被特蕾娅蓝鲸吃掉的时候,他就在远处看着,他知道最终这只绯色的鲸鱼会落到何处,于是当苏缨他们远离了之后他就听从弗朗西斯的话,想尽办法将弗朗西斯救出来。
倒影世界到底还能撑到几时,洛平生也不想管了,他甚至希望倒影世界快一点坍塌,这样他尽力了,也不用再活下去了。
可是他没有任何疲倦,他想要停下来却停不下来,就像恶女在赋予他充沛的精力,或者是自己的力量正在觉醒。
倒影世界倒塌的时候,又有大量的怨灵的力量收进了恶女白蔷薇中,那朵花于是盛开得愈发热烈。
洛平生低头没头没脑地挖着,最后他终于将废墟挖出了一个口子,那摊废墟之中,他看到了一大片散落的黑色羽毛。
那些羽毛原本能够聚拢变成弗朗西斯的,但是原来最后特蕾娅蓝鲸那一击,真的将弗朗西斯的元神撞散,再也不过不了。
洛平生大口喘着粗气,那些羽毛像是拥有了思维,顺着他的手臂缠绕而上,最终聚拢在洛平生的肩胛骨处,形成了洛平生的翅膀。
那朵白色的蔷薇最终疯起来,连洛平生的心脏都吃,洛平生想要甩开这朵花,却发现它似乎拥有了行动能力,径直往自己的胸腔里钻去。
洛平生被恶女啃食而痛得惨叫起来,最终他也失去了声音,洛平生的胸口被恶女洞穿了很大一个骷髅,没有了血肉,血染红了那片废墟,洛平生倒在血泊之上,白色的肋骨也露了出来。
原本是他心脏的那个位置被恶女白蔷薇却取代,生生不灭的白蔷薇成了还没有来得及觉醒就被毁掉的诅咒之神洛平生的心脏……
没有谁需要讲完所有的结局,如果非要加一个结局,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