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六封信
巫马笑笑2020-06-24 17:213,801

  亲爱的倾格:

  见字如面。

  艾梅菈说起了人偶馆里陈列的一个故事——

  赛琳娜从荒漠中睁开眼睛,看到了起码几百具冻僵了的残尸,死状残忍以至于赛琳娜无法用语言描述。

  但好歹刚死没多久,不然全被风雪掩埋了,她就什么都看不到了。风雪还在刮着,也许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变成无人提及的历史,白色吞噬了一些,即将把这场事故淡出人们的记忆。

  赛琳娜冷眼看着这一切,她的记忆一片空白,这里或者发生了一场战争,或者是单方面的屠杀,但赛琳娜什么也想不起来。

  风雪太大了,冻得赛琳娜暂失了一切感官,她不会闻到这寒冷的冬风中令人恐惧的、腐朽难闻作呕的气味,她想这片屠宰场应该是红色的才对,但是红色的血迹已经成了黑色,然后也毫不留情地被风雪覆盖。

  她立在这里,无法挪动脚步,快成了一座冰雕,怅然若失,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堵着一块石头一样,膈得难受……

  “赛琳娜!醒醒!来客人了!”

  “你的手冻僵了!”

  “……”

  忽然一股暖流冲入了荒原,将赛琳娜从荒原上的噩梦中拉回了温暖的屋内,她睁开眼睛,有着一头漂亮银色长卷发的茉莉正捧着自己的脸企图唤醒在噩梦中冻僵的自己。

  “谢谢你,茉莉,我没事了。”赛琳娜长松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自己冻僵的身体,手摇着自己身下的轮椅,移动到了床边。

  屋内很暖和,但是屋外却不一样了,大雪漫天,方圆万里没有植被。

  也没有其他的房屋。

  这里是寸草不生的七罪山。赛琳娜,撒旦手下一名见习死神。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撒旦所赏识,但传说中的地狱之王之下生活,并不会比之前的生活好多少,如果不小心做错了一件事,撒旦就会想丢弃杜拉罕一样丢弃自己吧……

  这片漫天雪山,是撒旦给他的兄弟姐妹留下的坟冢,从一开始就把可怜的女孩扔在这里,看来一开始撒旦就没打算优待自己。

  “怎么会有客人?”赛琳娜问茉莉。

  然后她看到艾梅菈蹒跚走来。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赛琳娜从艾梅菈身上看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但她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艾梅菈的灵魂。

  当然艾梅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七罪山。赛琳娜天生残疾,她只能坐在轮椅上,也许正因为有缺陷,撒旦才不担心赛琳娜会威胁他的地位。

  死神通过灾难幸存者的眼睛去收集所有死亡信息,然后她再前往案发地,将灵魂收割带走。她刚刚入梦到了一片荒漠,但信息太少,她被茉莉唤回来的时候还没有弄清楚那是哪里,她本来为此感到烦恼,但是艾梅菈的出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她打量着艾梅菈,面前这个女人好像是吸血鬼,但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吸血鬼。

  “我知道你刚刚见到的那个地方是哪里。”艾梅菈半晌开了口,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知道。

  她看着轮椅里的赛琳娜,好像就看到了赛琳娜身后的荒漠。

  “你进入了幸存者里的思维,但是你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对吗?”一些组织好的语言被艾梅菈脱口而出,她看到了赛琳娜入梦的所有场景,她虽然感到陌生,却莫名有一种强烈的自豪感让她说了下去:“因为你入梦的,是一位失忆的人。”

  “带我去!”赛琳娜激动起来,她请求茉莉将自己从轮椅上抱起,放在了她的马背上。

  茉莉是一只人马,一名被赛琳娜救下不久的人马,在一片隐藏着德鲁伊教士的森林里,茉莉差一点被教士们所杀。

  每年10月31日,教士们要杀马来祭祀太阳神,烧死犯罪者或者战俘献祭给死神,这是克罗特神话中人们的除夕之夜,也是死神收集亡灵并且释放以往鬼魂的夜晚。

  这时他们发现了在森林中发现了正在奔驰的茉莉,于是他们改变了主意,设计将茉莉抓住,将这头人马祭祀太阳神。

  中箭受伤了的茉莉情急之下遇上了灌木丛死胡同。这灌木丛原本难不倒她,但是她受伤了。不知所措地细步踏着她的马蹄,思考着接下来往何处逃生。

  而赛琳娜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她哼着撒旦教她的曲调,趴在茉莉头上的一条枝干上,小心翼翼地看着茉莉。

  “你在那里做什么?”茉莉好奇地看着赛琳娜。

  “我下不去了。”赛琳娜回答。

  茉莉忍着疼痛将小小的赛琳娜抱上了自己的背,正义凛然地说:“别动,我带你逃离这里,那群教士就是个疯子,他们要拿我祭祀太阳神,要拿活人祭祀死神,如果他们发现了你,你也逃离不了的。”

  追逐过程中其中一名教士看到了马背上的赛琳娜,年轻气盛的他心生邪计,一箭往赛琳娜射去。

  这时他们才发现,年轻人射出的箭并没有射到茉莉背上救下的小女孩身上,反而这个女孩还淡定至极,正在一手吸收着德鲁伊教士们的灵魂形成黑红色的能量团,一手释放着白色的能量团治愈了茉莉身上的伤。

  茉莉看到自己全身的伤都给褪去,兴奋地跺起了自己的小马蹄,一边兴奋地扭着身体拥抱着赛琳娜:“谢谢你!你一定是个超厉害的魔法师!”

  于是就这样,赛琳娜便拐来了茉莉作为自己出行的坐骑。

  在艾梅菈的带领下,她们穿越时空,来到了那片荒漠,雪就像浓雾一样笼罩着这片苍白大地,让一切都变得晦暗不明。

  但是由于赛琳娜所居住的七罪山也是如此,所以已经习惯了冰天雪地的赛琳娜和茉莉并没有对此产生不适的反应。

  按照梦中的指示,赛琳娜是来这里收取战亡人的灵魂的,这一次有上百具尸体,死状各异,令人唏嘘。

  不过不管人数多少,对于由于天赋异禀的赛琳娜来说,都只是伸出手掌就能完成的事。只要不做错,只要不惹撒旦发怒,一切都十分完美。

  茉莉意外地大胆,看到这些尸体没有害怕,她只是捂住鼻子尽量延长被冻僵到无法呼吸的时间,在冻成块的尸海之间走来走去,替那些尸体感到惋惜:“在这种地方战斗,就算不被杀死,也会被冻死的……”

  “茉莉,冷吗?”赛琳娜一边从茉莉身后抱着她,一边用权杖坐在马背上清扫着战场,那些尸体都被冻成了石头,血和冰凝固在一起,变黑的衣服和头发都混乱不堪,总之已经是并不美观也没有收藏价值的废弃标本。

  她在找她入梦的主人公,那名艾梅菈口中的失忆者。

  “不冷,我们人马很抗冻的!”茉莉虽然嘴上这样说着,还是下意识双手抱着自己的上半身,四只马蹄不停地跺来跺去。赛琳娜披着厚重的兽皮大衣,凌乱而干枯的褐色卷发沾上了大量的雪花,使得整个小小的她弱小可怜又无助。

  她们身后跟着艾梅菈,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好像只是在经历一个画中的故事,但感受不到故事中的温度。

  “怎么找不到……”赛琳娜嘟囔着,她落寞的情绪仿佛想到了很久远很久远以前的事情。

  赛琳娜虽然外表是只有十五岁的小萝莉,但这一年已经是撒旦收养她的第五十个年头,最起码她也有六十五岁。

  茉莉经常看见赛琳娜这样,看上去挺悲伤的,所以这个时候她很识时务地不去打扰赛琳娜。

  也许是已经适应了这种天寒地冻,茉莉觉得风雪好像小了很多。她用自己的蹄子将那些尸体扒弄开,企图发现这些尸体下还掩藏着活着的人。

  “咳咳……”

  回光返照一般的咳嗽声惊醒了赛琳娜,她惊喜地召唤着茉莉,一边找寻声音发出的源头,她倒是很希望还活着的家伙就是之前她入梦的那名将军。

  “咳咳……”

  “在这里。”艾梅菈比赛琳娜率先找到了幸存者。她将幸存者从雪地里拖出来,靠在自己身上,等待赛琳娜的救援。赛琳娜一手吸收着亡魂的能量,一手将黑红色的能量转化成用于治疗的白色能量,很快,那名幸存者就恢复了意识。

  赛琳娜拍了拍幸存者身上冰冷的雪花,看清楚了他将军一样的穿着。

  “……你是魔法师?”男人昏昏沉沉地问。

  “不,我是死神。”

  “我还以为死神只负责带走灵魂,原来死神也可以救人……”男人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四周:“这里发生了战争吗?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后他看到了他靠着的茉莉:“这是……哪儿?我……我记得一串数字……0421……”

  幸存的将军说话断断续续的,最终还是因为体温太低昏死过去。

  “怎么处理他呢?”茉莉立起身子,将将军安置在马背上。

  “反正也是我们收获的活人,先带回去养着吧。”赛琳娜被茉莉送上马背,扶着昏死的将军,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了七罪山,问那些不知好歹的教士还不如等这个绝地求生的将军醒来。

  但是她下意识地看向了艾梅菈。

  但艾梅菈没说话,她指了一下床上的人。

  赛琳娜回过头来,看着将军的睫毛微闪,眼角抽搐了几下,最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醒得还挺快!”

  将军蓝色的如深海一样的眼珠跳跃着,躺在床上十分冷静地打量了一番简朴装潢的木屋和坐在床边的赛琳娜、不远处的半人马茉莉和吸血鬼伯爵艾梅菈。他醒来之后的一切表现都理智得可疑又可怕,很快他就感受到了来自赛琳娜的杀意,只好先介绍自己道:“钚尹,我的名字,我还记得我的名字。”

  当他说出自己的名字之后,艾梅菈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艾梅菈不敢问,这是钚尹的第几次轮回。

  第二百二十六封信,赛琳娜为庆祝收获坐骑茉莉和仆人钚尹、给死寂的七罪山增添了一丝生气,整整喝点了十几瓶烈酒,欢快得发起了酒疯,艾梅菈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赛琳娜跟我一样欸!”

  茉莉一脸黑线地帮着赛琳娜收拾完耍酒疯后的残局,赛琳娜胃里的翻江倒海又吐了茉莉一身。

  一个天真浪漫的小人马到底为何成为了醉酒的装嫩老女人鞍前马后的保姆,到底是人性的沦丧,还是世道的不公?

  别问,问就是赛琳娜这娘们五毒俱全。

  问候老哥,问候忘化,问候喜帝,不知道撒旦要是知道赛琳娜把钚尹给带了回来会发生什么……

  苏缨♠

  2020年4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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