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倾格:
展信安。
那个自称钚尹的人再没有回到木屋里来,来的只有撒旦。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地狱君主,和我想象中的有很大的不同。
我以为的撒旦或者有遮盖住他冷峻轮廓的长发,有像地狱烈火一般的眼睛。他会披着高贵华丽的披风,虽然残暴冷血,但也有匹配王者至尊的高大而姣好的身材。一出场就踏着能让万物凋敝的魔力而来,任何闯入者的气息都逃不过他的鼻子。
毕竟他是管理着亡人的上神,是手刃情丝的君王。
手下是风雪乌鸦,是刻耳柏洛斯,是地狱之犬,是食人花。要足够吓人,才能镇住那些恶鬼……
可是对面而来的,却是剃着寸头的模样于我无二般大的小孩。娇小且柔弱,拖着麻布袋走在雪地里还费劲。
要这种小孩来管理食人花,他只会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哇哇大哭!
恶魔都有两面性,只是我没想到他会选择这般形象当作他的伪装,因为只是来收个尸,他大可不必如此。
赛琳娜死了,茉莉也死了,就在我进入七罪山趴在木屋屋顶看着“钚尹”从里面走出去前不久,她们死于“钚尹”的割喉。
看到她们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软的,往前坚强地迈开一步都是煎熬。屋子里还有暖气,血还没有流干,身体还有温度,但怎么也叫不醒了。
我抱着赛琳娜,却弄了一身血。
我不能将她们留在木屋里,于是我想尽各种办法将她们移出了木屋,在还能看到木屋的地方挖了两个浅坑将她们放进浅坑藏起来。
当然还不忘把雪地上的血路给掩盖起来。
七罪山荒无人烟,而木屋附近连树都没有。我只能躲在雪堆后面,等待着“钚尹”回来,但是我只看到一个拽着麻布袋的小孩。
撒旦骂骂咧咧地进了木屋,又骂骂咧咧地出来,可能是因为没有看到赛琳娜和茉莉吧,然后拖着他的麻布袋又离开了七罪山。我小心翼翼地跟在撒旦后面,看到他在一片荆棘丛里和“钚尹”碰了面,但是撒旦并没有告诉“钚尹”尸体不见了的事情,而是告诉“钚尹”他已经解决了赛琳娜的时候。
就是从他们的对话中,我才知道那个小孩就是撒旦的。
只是小孩为什么没有告诉“钚尹”真相,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我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苦荞说撒旦和瓦佩媚拉斯的关系很不一般,可是真正的撒旦看起来就未成年的孩子,瓦佩媚拉斯那个巫婆怎么忍心下手?
我还没有来得及多观察一番,就强行被送出了死神界,我坐在地上靠着身后那副落地如门的画,一回头就差点贴在了雅穆科伦屋的脸上。
我真无法形容当时我有多害怕,艾梅菈的心脏差点被我吓得吐出来!
是雅穆科伦屋把我从里面拽出来的,她居然有办法把我从画里拽出来,在这里领域里,她果真是无敌的。
结果雅穆科伦屋用她修长的指甲抵住我的胸腔,愣是把过分紧张的艾梅菈的心脏给强行平复了下来。然后一脸邻家温柔大姐姐一般撩开大裙子在我面前席地而坐!
我当时就懵了:“您不杀我?”
“小胳膊小腿,要力气没力气,连把刀都举不起,杀你没意思。长得又不如艾梅菈好看,制不成那么好看的人偶,为你不值得浪费那么好看的裙子……不如听我讲故事?”雅穆科伦屋轻蔑的语气如针刺破我的天灵盖,我浑身一阵电击般的酥麻。
杀人诛心啊……
“你刚看到赛琳娜了吧,是不是已经死了?”雅穆科伦屋问,我点点头,还告诉她我把尸体给冷藏在雪地里了。
“不过你不用难过,这就是命运,自从艾梅菈她们救弗朗西斯回七罪山,这个结果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那可是个真正的恶魔,是撒旦的亲哥哥。艾梅菈有自知之明,她趁早脱身,也免得弗朗西斯还要杀她。”
“她不也被你杀了吗?”我哆哆嗦嗦地问,艾梅菈身下那一滩血不作数是吗?
“我没杀她,只是放倒了而已,人多手杂的太吵了,不如人偶安静。我倒是想把艾梅菈做成人偶,有美有安静,只可惜……我没雅穆科伦屋那么好的手艺。”
查理曼大帝病逝那一天与赛琳娜见面的雅穆科伦屋并不是历史上的雅穆科伦屋,而是薇薇安,克罗特神话里真正的薇薇安。
在雅穆科伦屋的血腥嗜好温养下,薇薇安沉睡已经的灵魂从荞石里苏醒,与雅穆科伦屋融为了一体。
弗朗西斯,自称“钚尹”的那个家伙的名字,是教唆薇薇安大闹一场好叫大天神注意到自己的小神。
薇薇安被弗朗西斯一箭射中心脏那一刻便彻底清醒了过来,她其实并不是在真正爱着大天神,而只是对权利强大者的一种倾慕,只是想叫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虚荣心,阵痛麻木的那一瞬间她幡然醒悟过来,觉得世间一切情感也不过如此,她恨,或者蛮横无理,或者疯狂的钦慕与深爱,都是被弗朗西斯牵着往前走,她为了迎合大天神,被弗朗西斯牵制了太久了。
耶努比斯那样温柔,从来都是完美无缺的神,但事实上他唯一的缺点就是成了别人眼里完美的神。
她还是爱她的父亲,她最后那一刻知道自己的父亲从来最爱的就是自己,而且自己犯了错都是父亲为大天神说情,这样宠爱自己孩子的父亲可以在最后一刻不为自己说情,但决不可能背后泄密。
我问她:“撒旦不是把所有兄弟亲人都杀害了吗?”
薇薇安白了我一眼:“杀的是反对他的人。都杀了就成了光杆司令了!他当君王不要臣子的啊?”
一些撰写了神话传说的书籍里并没有把这个概念写的很清楚,撒旦原来不是杀了所有亲人,而是所有反对他的亲人,而且事实上撒旦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他身骨娇小柔弱得像个女孩。
但他的确也有恶魔的一面,那就是没有情感与是非,他可以身体力行地带着军队慷慨激昂地上阵杀敌,也会平白无故地帮助对方杀了自己的部下,而且他做事从来没有准则,别人猜不到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样性格的人很适合成为一具冷血专权的傀儡。
杀了撒旦的手足亲人再把撒旦送上地狱君主之位的并不是撒旦,而是这个消失在神话传承中的弗朗西斯,他一直站在撒旦的身边,但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因为他也是撒旦,撒旦是双生子。
但他也是Mr。O,尖塔教会的第一名信徒,想要凌驾于五大外神之上的野心家,瓦佩媚拉斯的情人,始源之王,反复捉弄苦荞感情的渣男。
可是……洛平生的父亲也叫弗朗西斯。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薇薇安,我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但是薇薇安却说就是我想的那样。洛平生没有死,不是他放弃了自己的妻女自己逃走,而是他的父亲临时救下了他,洛平生离开裁缝大半辈子没有被裁决也不过因为他是始源之王的儿子,他是个官二代!
他老爸就是这个世界的王,他怎么可能会死?!
知道真相的我下巴都合不拢,坠得要脱臼。
薇薇安戳戳我,又摇了会儿我才把我从震惊中带了回来,她问:“苏歃血呢?”
我不知道,我也在找他。
“从弗朗西斯的死亡阴影里逃出来的他还是第一人,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们都震惊了,如果有一个人能对付弗朗西斯,那个人应该就是苏歃血了吧?”薇薇安自顾自说着,我也没明白她说了什么。
我从来没有查到“死亡阴影”这件事过,无论是苏歃血还是始源之王,还是他们俩交叉重叠的事件。
我茫然地看着薇薇安,薇薇安站起身来将我也从地上拽了起来,只是表情里充满了嫌弃。
苏歃血带领着他的海盗队驾驶着高卢号在海上寻找风神宝藏的途中救下苦荞之后,知道了永生银鱼的秘密,他本来想从苦荞那里知道得更多,但是苦荞又消失了。
苦荞在北卡林斯夫的煋逝村里杀死了她的老板——瓦佩媚拉斯,弗朗西斯很生气,他便开始追杀苦荞,当然,不仅仅因为苦荞包庇了无头骑士杜拉罕,也因为她杀了自己的情人。
苦荞被弗朗西斯杀了,苏歃血循着线索进入了安努恩,高卢号上的所有人都开始在安努恩里默默地找寻着银鱼的秘密,最终他们成功了,他和黑猫做成了交易,逃离了大海,成功越狱。
“死亡阴影”是苏歃血在安努恩里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那时候,荞石还在人偶馆里,苏歃血也曾经来过这里,我到达过的地方他全部找到过,所以我才会之前在那个英仙座的荒废村子里找到苏歃血用过的那支笔。
那时候薇薇安还没有沉睡,荞石被镶嵌在人偶馆里,薇薇安差点要杀了苏歃血,但幸运的是苏歃血成功逃离了薇薇安的魔爪。
说起这件事,薇薇安看我的眼神更加可怕了。
仿佛苏歃血欠她的,她要来找我还。
那是他们已经在镜中世界找到二辰四老分别是谁了,想用最少牺牲量的办法取出正确使用银鱼钥匙的步骤,但这时,始源之王却操控住了他们的大脑,始源之王能顺着网络以虚拟角色杀人,能入侵每个人的精神世界,这一定是借助了银之神末日的力量——他果然拥有了五大外神的力量。
苏歃血和始源之王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斗争了很久,最终以苏歃血险胜而告终,他也把所有同伴救了回来。
他把9阶魔方放在了地下密室里,将人偶馆分离了阴阳两面,将薇薇安的灵魂存在了阴面,将魔方存在了阳面,取走了荞石,那时候的荞石,只是一半的荞石。
因为他不相信薇薇安,毕竟薇薇安这个傻姑娘可能随时会被弗朗西斯利用,所以少一个敌人的帮手,就多一分力量。
荞石蕴含的是当时薇薇安极致的愤怒与绝望,是至邪之物,想到耶努比斯大教堂是纪念耶努比斯的,而且之前耶努比斯大教堂也藏着一半薇薇安的心脏,正好完璧归赵。于是就把荞石偷藏进了耶努比斯大教堂里,现在我们看到的薇薇安的心脏才是完整的心脏。
薇薇安掏出项链上的挂坠,是那颗完整的荞石,之所以可以直接串成吊坠,就是因为弗朗西斯的那一箭穿心正好留出了一个洞。
自从荞石能够让人偶馆重新活过来的传说维系着人偶馆的日常运行,而雅穆科伦屋连着薇薇安的灵魂一并被苏歃血压在乱尸山下,薇薇安也没想过自己还有重出江湖的一天,这样一想,又没有那么讨厌我了。
我问亚历山大去那了,薇薇安耸耸肩:“是人偶就该干干净净当他的人偶,不要满庄园乱逛。”
然后我凑到窗边去看,薇薇安还好心地把亚历山大放在椅子上。
我说我要带银鱼和艾梅菈回去,薇薇安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荞石紧紧地攒在手里:“但是我的心脏你不可以带走了。”
地上的血并不是薇薇安的,而是这座人偶馆渗出来的血。
于是我们成交了。薇薇安对我的好感度再度加一,因为我的态度比苏歃血的好多了。于是她从她的首饰盒里拿出了很多小玩意儿要送给我,甚至还帮我把艾梅菈和银鱼都抬进了地下密室。
我看到了那条绿色的发带,愣了一下,薇薇安介绍道:“你也许想到了,这的确是弗朗西斯送给我的。”
我怔怔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最终没有告诉她在摩利甘草坪里刨出来的棺材里,也有一条跟这个一模一样的发带。
薇薇安离开了地下室,她说就待在阴面好了,不然总是忍不住想把来参观人偶馆的人做成人偶的想法,她已经戒杀生了,不可以再这样做了。
而且她不是雅穆科伦屋,做出来的人偶也不好看。
于是我翻转了人偶馆,带着艾梅菈还有银鱼,当然还有亚历山大离开了人偶馆阴面。刚刚回到阳面,艾梅菈和银鱼还有亚历山大就醒了过来。
艾梅菈和亚历山大关切地问我有没有事,银鱼还还没有缓过神来。
我们刚刚跳下阁楼,结果就跟昆德尼斯打了个照面,昆德尼斯这会儿是一副仆人的打扮,褪去了厚重的大袄和帽子,他甚至清秀得有点像那个撒旦弟弟!
“亚历山大,你怎么出来了!白天你不能动的!后面的人是谁?你勾搭的?还是你勾搭的?”昆德尼斯愣了一下,看了亚历山大一眼,又眇了我一眼,我赶紧把我们往水箱馆藏。
亚历山大向昆德尼斯介绍了艾梅菈和银鱼,正准备好好介绍我的时候,昆德尼斯打断了他:“不用了,我知道她是谁。”然后白了我一眼。
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他了,是吃醋我跟亚历山大忽然成为了朋友吗……
当我顺利地醒过来的时候,十三还守在我的身边啃着面包,看着我毫无破损地醒过来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我好奇地问她为什么知道要我带着魔方和录音笔,她笑嘻嘻地挠挠头:“魔方就不用说了,但我冒险的时候是会带着录音笔以防万一的。”
不过最后又补充了一句:“是严霜瘦的第五个故事。”
第二百四十九封信,拼贴画的第五个故事我们明天见。
问候老哥,问候忘化,问候喜帝,万物如愿,长安长宁。
苏缨♠
2020年5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