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第一次全程近距离目睹了程子谦被不知道是哪个年级的师妹表白的这件事，一整个下午，宋暖犹是一副被打了霜的模样，就连上课都提不起精神来。
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她依旧还处于神游的状态。赵梓柠合上书本，微微一偏头，发现宋暖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她顺手盖上笔帽，唇角一扬，忍不住揶揄道：“我看你这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肯定是因为程子谦吧。”
宋暖转过头来，脸色不甚好看，她蹙起眉头看了一眼窗外。入冬后，天色很快便沉了下来，此时还不到六点的光景，外面的世界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她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你怎么知道？”
赵梓柠忍不住又笑了笑：“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看那个师妹的架势，你八成是被吓到了。”
宋暖听罢，抬手支着下巴作沉思状。她岂止是被吓到了，而且还被吓得不轻呢！即便是她，当时也只是想抱着看戏的心态看看那人到底是想做些什么而已，谁又会想到不过一转眼的功夫，这把火就会莫名烧到自己的身上来呢？
为此，她一整个下午都觉得郁闷，程子谦到底有多大的魅力才会在不知不觉中替她招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姑娘？
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没有底气，此刻一想来，她就恨不得扑到程子谦身上跟他讨个说法。
赵梓柠收好书本，眼看着宋暖那一脸菜色，哪会不清楚她想什么？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善意一笑，“行了，今晚食堂的菜单是粉蒸排骨和红烧茄子呢，去晚了可就没有了。”
宋暖一听，只得提起精神来收拾东西，一边收拾嘴上还不忘把程子谦从里到外骂一遍：“程子谦这人就是讨厌。”
赵梓柠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见她收拾好了，便和她一起走出了教室。
……
宋暖还没来得及打电话和程子谦讨要个说法，就被沈晨曦缠着问东问西了。
她刚换上一件厚一点的外套准备下楼去打饭，旁边的人就自觉地凑了上来。沈晨曦活像个二大爷般，二话不说霸占了她的床，凑上来开口就问：“宋暖，今天中午你和情敌正面交锋，作为当事人的女朋友，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宋暖闻言，一边整理外套的衣领一边给她一个闪亮的白眼：“我的看法就是——现在的你真的特别欠揍。”
沈晨曦也不恼，看着她整理好了衣领，才不紧不慢故作姿态地叹气：“本来我是想告诉你，学校贴吧里关于程子谦的帖子里那一楼已经盖得差不多了，那个师妹的个人信息也被贴吧上的人放了出来了——唉，那叫一个热闹啊。”
最后，她还做作地拉了个长音，生怕宋暖听不懂一样。
果不其然，宋暖听完，立刻怔住了。
学校贴吧？！
又是学校贴吧？！
她思绪飘远，不由得想起刚大一刚开学时的那一次……她生生打了个冷颤。
沈晨曦打开手机操作几下，学校贴吧的界面就迅速弹了出来，又怕她不信，便直接把手机放在她面前：“你看看，这帖子里起码盖了上百层了。”
宋暖扯了扯衣角，眉目低垂时一行加粗的黑体字便映入眼帘，那个发帖的师妹大抵不是个学文科的，帖子的标题并不简明扼要，甚至有些冗长——
“我在图书馆，遇见了一个让我一见就对他钟情的人，撒网求认识的师兄师姐帮我眼熟一下这位帅哥！”
这个标题，甚至还有些……直白。
见她接了过去，沈晨曦也免不得要感概一番了：“唉，现在的师妹师弟啊，追起人来也是够大胆的。”
宋暖并不理会她说什么，看了一眼标题后又继续往下滑，紧接着，一张被刻意放大了尺寸的照片就这么清晰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照片上的人赫然是程子谦。只见他一只手压着了书的一角，另一只手在纸上写着什么东西，坐姿端正神情又专注。只是，拍照时光线可能不太好，又由于角度原因，也只能拍到他的侧脸。
宋暖扫到某处时，视线一顿，又把图片放大了些，随即一眼就看清了程子谦右手手腕上戴着的手表，白色的，却和她戴的那款一模一样，想来便是一对的情侣手表了。
她来不及沮丧，又继续往下滑，正如沈晨曦所说，帖子一路翻下去，才终于见到了程子谦的名字，紧接着，她在帖子下面看到了几条回复——
“哎呀，小师妹，你眼光真不错，照片上的人跟我是同一届同一个系同一个专业的，不过宿舍不是同一个楼层而已，哈哈哈。”
“师妹，你来晚很久了，人家名草有主了。正牌女友是外语系的，只不过不是校花或者系花级别的哦。”
“师妹眼光很高哈，一眼就看上了我们校草。”
宋暖一直往下滑，就停在了这一层，她猜这一楼的回复是个女生。她停顿了几秒，继续往下滑，只是，再往下时，讨论的画风就开始变了。
“咦，楼上的来讨论一下，无奖竞猜一下，校草和他正牌女友分手了没？如果分手了，师妹你大胆去追！毕竟我也一直垂怜着校草的美色，只不过我胆子可能没有你大而已！”
“要是真的我可能就要去追校草的女朋友了，毕竟那也是个蛮清秀的妹子！哈哈哈！”
“楼上楼上！麻烦有个先来后到，不说了，我要去写情书了！”
“外语系的宋暖！写情书+1+1！”
宋暖一看这层，顿时气得差点昏过去了，竟然有人会这么无聊，甚至有几个连她的名字都记得！
往下翻，甚至还有一条这样的回复：那你们就各自追各自的，追上了这帖子别删，肯定能火！
宋暖嘴唇抿成一条线，忍住了想要找程子谦的冲动，又继续往下滑，大抵是看戏的多，剩下的帖子几乎都是些不着重点的话。
沈晨曦站在一边，察觉到宋暖可能有发怒的征兆，她连忙拿回手机，想了想，又试探着说道：“我也是今天才在贴吧看到的，我猜发帖的师妹就是今天中午我们吃饭的时候遇到的那个，你回来前我在贴吧上看到了，那个师妹原来跟我是一个系而且还是同一个专业的，哦，她是大一新生。”
宋暖听罢，太阳穴突突的在跳。猛地，她抓起了放在枕头上的手机，毫不拖泥带水地当场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程子谦刚到宿舍楼下就接到了宋暖的电话，他倒是有些意外了：“想我了？”
宋暖看了帖子一肚子的火无处宣泄，也懒得跟他讨论这些想不想的问题了，听见声音，她把那一肚子火往下压，开门见山就问：“今天中午的事，是怎么回事？”
程子谦没料到她打电话来问这件事，扬起的嘴角顿时僵住，眉心一皱，低声问她：“生气了还是吃醋了？”
宋暖憋着一肚子的气，憋得眼角都有些红了，语气自然也就算不上好了：“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程子谦抬手点了点眉心，颇有些无奈：“不重要的人不必要理会的事，我管他做什么？”他停了一下，又继续道，“等下一起吃饭吗？”
宋暖最讨厌他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她压下去的火气顿时又涌了上来，声音也跟着高了一个调：“那什么才重要？你怎么这么讨厌！我不吃了！”说完，她一手撂下了电话。
沈晨曦大抵是没见过宋暖也会有发那么大脾气的时候，她站在旁边都惊呆了：“你和妹夫吵架了？！”
宋暖正气在头上，拿起放在桌子面前的水杯灌了一口，才把那把火压下去了一些。
她这一次并非莫名其妙，只是刚才看了那个帖子，她只要一想到有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自己贬低自己就觉得来气。还有，就是程子谦对于这件事的态度，未曾想到他会这样云淡风轻，这让她觉得非常沮丧，仿佛又回到了大一时那样，只因为她与程子谦青马竹马，只因为她长得不够好看就凭空断定她配不上他，而后被语言攻击被网络暴力，她讨厌这样，她更讨厌那个只要遇到和程子谦有关的不好的事时就会乱发脾气的自己。
她不想这样。
思及此，她郁闷得连晚饭都没胃口吃。
而程子谦显然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宋暖生气了，此时他那好看的眉眼陇上了一层霜。何续洗完手，抬眼看见他一动不动站在门口，不禁问：“现在才回来？一起吃饭吧。”
程子谦抿唇，眼神复杂地看他一眼：“嗯。”
麦彤依然是最晚一个回来的，一进门，就被沈晨曦拉到了一边。她正疑惑，就听见沈晨曦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宋暖和妹夫吵架啦！”
她反应还有些慢，愣了片刻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连忙压着声音问：“是因为今天中午的事吗？”
说罢，她就看见沈晨曦忙不迭地点头。她又转头去看赵梓柠，发现她正倚着扶梯，一脸“你去问”的表情。
麦彤顿时失语。她再往前一看，发现宋暖不知何时窝进了被子里，她盖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此刻却紧闭着没有挣开。她思忖片刻，上前问：“宋暖，到吃饭时间了，你不吃饭吗？”
一听这嗓子就知道是她了，宋暖的火气已经完全压下去了，只是还是没有胃口吃饭，她听罢，索性卷着被子翻身只给她们留一个后背，瓮声瓮气的，“不吃了，你们吃吧。”
麦彤又半转身向赵梓柠使了个眼色，见她点了点头，也只好作罢，她又转过身去，“那我们先去吧，给你打一份饭回来行吗？”
她等了几秒，被窝里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好。”
……
出门前，沈晨曦瞄了瞄宋暖的背影还是有些不放心，一到楼下，她就当机立断给程子谦去了一个电话：“妹夫，宋暖没吃饭！”
电话那边一听，哪还顾得上吃饭，好不容易在食堂占了个位置，挂断电话以后就立马跑了。
何续一看，顿觉不妙，气得差点想摔筷子。
冬夜，气温骤降，天也彻底黑了。
站在女生宿舍的楼下，程子谦摸出手机给宋暖打电话。
整个宿舍一下安静了下来，唯有那熟悉的手机铃声不依不饶地响起，宋暖气极，抓起手机气急败坏道：“你干什么？不愿意解释就算了，还打扰我睡觉！你不知道这样很讨厌吗？！”
程子谦那夹杂着风声的有些沙哑的声音透过电流直接传到宋暖的耳朵里：“下来吧，带你出去吃饭。”
宋暖就讨厌他这样，每次都只会用这种方式去哄她，她刚想赌气说不饿，肚子突然不争气的叫了一声。她顿时愤懑不平，抓起一件厚外套就下了楼。
程子谦就等在了楼下，见她肯穿戴整齐下来，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上前刚想要牵住她的手，便被她一声不吭地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抬也不是收也不是，低头看着她那气鼓鼓的脸，心思一动，在她脸上亲了亲。
宋暖没料到他脸皮竟然能这么厚，抬眼愤愤地瞪着他。幸亏宿舍楼下没什么人，不然她真的气得想咬他。
程子谦却笑了，声线清越：“我想你——好了，带你去吃饭。”说着，他动作无比自然地牵住她的手，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看着他将这一动作做得脸不红心不跳的模样，她没忍住撇了撇嘴。
***
两人吃完晚饭后，宋暖余气未消，正打算冷着一张脸回宿舍，就被程子谦扣住了手腕。
她回头瞪他，那眼神十分明显，非常不悦。程子谦爱极了她这般，看了她几秒，突然上前从背后拥住了她。
男人的身躯紧贴上来，温暖又有安全感。看着操场上不时投来的注目礼，宋暖顿时僵在了原地，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立刻就想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程子谦哪里舍得放她走，她一动，手臂也随之收紧，“抱抱。”
宋暖到底是个脸皮薄的，行注目礼的人越来越多，她就越是想找个洞钻了去然后把自己埋了。偏生，拥着她的人却不肯放手，她顿时恼了，气急道：“放开！被人看见了！”
她话音刚落，就被人握着肩膀转了个身，她猝不及防一抬眼，蓦地撞进了一双早已染上了几分动情的眼睛，下一刻，喋喋不休的吻就压了下来。
从最开始的摩挲，轻啄，到后来的吮/吸，程子谦似乎觉得不够，又在她唇上轻咬了一口，宋暖吓得直接失了城池。阵地失守，就被他卷住了舌/尖，亲近了好一番，面前的人才舍得容她有喘/息的时间。
她恼得直埋首在他的怀里，闷声道着不满：“呜……讨厌死了！”
耳边是低沉沙哑的轻笑声，程子谦偏头扫了一眼她此刻红透了的耳尖，胸腔都跟着震动了：“我不是说过，一切不和你的事情我都不会管吗？忘了？”
宋暖不敢抬头，只好窝在他怀里呜呜地表达着抗议。
程子谦免不了叹气，“谁也没有你重要。”
神奇的，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怀里的人安静了下来。他一顿，抬手揉了揉她的长发，然后才问：“是不是又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了？我来解决好不好？”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宋暖的声音闷闷地，表示着不满：“也没有，就是贴吧上的人，说话有点难听，我接受不了。”
程子谦揉着她长发的手一顿，突然沉默了下来。宋暖待在他怀里，许久都没听见他的声音传来，刚想抬头，就听见他哄着她说：“那我今天晚上回去把帖子黑了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