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夜幕降临，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细密密的雪，远远望去，就像黑白电影里播放着的慢镜头。
每到年底，程家偌大的房子里总是没有什么人气，冷清得很。
过年期间，程方正多有应酬，出入的场合多为酒会或晚宴，应酬期间，身边自然也会带着许若这位贤内助出席。
程子谦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便给他们打电话，语气：“妈，你和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因着今晚还要和宋老爷子宋老太太吃饭，席间程方正鲜少喝酒，遇到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来给他敬酒的都被他三言两语挡了回去，遇到一两个实在推脱不了的，也就意思意思着卖对方一个面子，喝下半杯酒就算作罢，而后程方正便带着许若早早离场。
此时一辆白色的别克在铺满积雪的路上缓缓前行。程方正正在开车，许若坐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小憩，听见手机响起，她抬手拢了拢眉心，睁眼时已经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后便接起，听见程子谦在电话里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时，她抬眼看了眼挡风玻璃，就着前面一辆车的尾灯灯光扫了眼车流。
此刻正好遇上红灯。
长冬，夜色深沉。一长溜的车在黑夜当中如同蛰伏的野兽，蓄势待发。
车内暖气充足，许若收起了盖在身上的薄毯，“已经在车上了，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你先过去吧。”
挂断了许若的电话后，程子谦直接去了宋暖家。
程方正驱车到达宋家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
雪，停了。
今晚的晚饭是宋泽掌勺，宋暖在一旁帮忙打下手。
宋老太太正在给兰花修枝浇水，听见门口传来动静时，立刻扔了喷壶去开门。
“老太太。”门一开，程方正就把手里准备好的的礼盒递上去。
宋老太太看见来人眼前一亮，笑眯眯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边说边侧身让出位置：“哎呀，快进来快进来！”
她把礼盒搁在茶几上，刚招呼着人坐下，便听见宋暖脆声喊道：“吃饭啦！”
宋老爷子刚从楼上下来，来到客厅正好和程方正夫妇打了个照面，随即面露喜色，“过来了？”
程方正夫妇一同站起身，“老爷子。”
老爷子今晚格外高兴，视线越过两人看向茶几上的礼盒时却忍不住道：“人过来就好了，还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说话间，老爷子已经招呼着两人入座，“人齐了就开饭罢。”
宋暖把最后一道菜摆上餐桌，正准备开饭，左右看了一圈却不见程子谦的身影，便问老爷子：“程子谦人呢？”
老爷子这才想起似乎把程子谦给忘了，想了想，才说道：“哦，说是回去换一身衣服再过来。”
话音才落，一抬眼便看见程子谦推门而入，和刚来时的着装不同，原本上身只穿一件单薄的丝质衬衫，此刻他已经换上了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臂弯处还搭着一件长款的浅灰色大衣。
程方正瞧着他这一身穿着倒算得上是得体合宜，也就没说什么，只示意他落座。
程子谦刚落座，便礼节周到地叫了人，老爷子满脸赞许地点了点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起身去了厨房，出来时怀里却多了一小瓶酒。
老太太眼尖，只看一眼便拍桌问：“什么时候买的酒？”
老爷子一听这种说话的语气便知道老太太生气了，生怕老太太一气之下没收了他的酒，顿时笑得一脸讨好，却又不忘适时地拉着宋暖出来挡枪：“哦，暖暖陪我出去散步的时候经过超市买的，就是水果酒，度数不高的。”
宋暖没料到老爷子会突然在吃饭时间把她偷偷藏起来的酒拿了出来，此刻一看这架势，便知道大事不妙，还来不及装鸵鸟状，没成想老爷子三两句就把她给供了出来。
老太太听罢，立刻不高兴了，“少拿暖暖来搪塞我，不是好几年都不碰酒了吗？”
见老太太这般生气，宋泽也不禁有些狐疑了，视线一顿，看向宋暖直接就问：“真的是水果酒？”
宋暖生怕自己一时半刻会说错话，立刻就承认了：“真的，水蜜桃味的。”她记得，当时还是她帮着老爷子挑的，选的还是当时摆在货架上几款水果酒里度数最低的一款。
宋泽听罢脸色缓和了几分，随即又有些不确定地问：“还有多少瓶酒？”
宋暖又默默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程子谦见状，嘴角一扬，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宋泽顿时哭笑不得，又看了眼老太太的脸色，便不着痕迹地替老爷子和宋暖打了个圆场：“妈，您就让爸喝点吧，难得人齐，暖暖也只是想让他高兴一下而已。”
老太太自然不相信老爷子，闻言稍稍迟疑了一下，“算了，下不为例。”
老爷子见老太太肯松口，立刻拿来开瓶器开酒，空气中顿时弥漫着阵阵浓郁的水蜜桃的香气。
老爷子兴致颇高，立刻给自己倒上了半杯。
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过去，席间的气氛渐渐又活络了起来。
宋暖听着席间大人聊起的话题无外乎都是关于工作和生意，偶尔被老爷子问起学习上的事也不过附和了几句便作罢。
程子谦不时把剥了壳的虾肉放到她的碗里，还不忘帮她添上几筷子的菜，很快她碗里的食物就如同一座小山，堆得又满又高。
因着空气中的水蜜桃香气仍未散尽，宋暖也早已被散发出来的香味勾得食指大动，她不禁惦记起被老爷子扫去了三分之一的水果酒。
可她刚准备给自己倒上半杯，酒瓶子就被人夺了去，她瞪圆了眼睛，就见程子谦把酒瓶子收起来。
“我不能喝吗？”
程子谦摇头，斩钉截铁道：“你喝了会醉。”
宋暖再次伸出一根手指头，试图和他商量：“就一杯。”
程子谦完全没得商量。
宋暖讨价还价：“半杯。”
程子谦依然不为所动。
宋暖终于怒了，“你别欺负人！”
即便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可闹出的动静却足够让饭桌上的人把所有注意力都转向了她和程子谦这一边。
动静不小，见所有人的视线都紧盯了过来，她立刻安静了，老爷子扫了眼她面前快要见底的瓷碗，轻声问道：“怎么了？吃饱了？”
宋暖摇头，余光瞥见那个被程子谦藏在椅子脚下的酒瓶子时又忍不住说道：“我就是想喝水果酒了，可是他不让我碰。”
说完，她还故意指了指程子谦。
老爷子今晚的心情格外好，对宋暖自然也少了些限制，见状对程子谦笑了笑：“罢了，让她喝吧，不贪杯就行。”
宋暖眼睛一亮，像只小狐狸般，伸手就把瓶子从餐桌底下拿了上来，很快就给自己倒了半杯。可她大抵是高估了自己的流量，半杯以后，她便有了几分醉意。
脸颊绯红，嘴角弯弯，喝醉的模样看上去倒是喜庆。
老爷子却直摇头，一脸无奈，“算了，下次还是不能让你碰酒。”
宋泽也同样面露不悦，眉头直跳。
不料宋暖喝醉之后的行为却格外招人头疼，此刻她两手搭在程子谦的腰侧，侧身埋首在他的颈窝，呼出的气息混杂着淡淡的水果香味，长发缓缓扫过他下巴，如同触电，浑身酥麻。
可醉酒后她的仍不满足，嘴里轻哼着要他抱她。
“抱抱。”
一声又一声的呢喃，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如同她给他织就的情网，让他舍不得推开。
程子谦还未曾见过她喝醉的模样，即便他此时想要亲她抱她，可他也知道眼下的场合并不合适。
何止是他，席间所有人看见这一幕也惊得目瞪口呆。
程子谦只得认命，拦腰把她抱起，低声哄着她，“睡觉了好不好？”
这一刻，不只是她醉了，他哪怕清醒了，也只怕剩得三分清醒，余下的皆是七分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