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元苍正在屋内看书,一阵敲门声传出。
“竹松这小子,这么快又来找我了?”
这永宏院,多年没主子在,整个院子凋敝得很,只是三五天会有人来打扫打扫。除了竹松,元苍想不出还有谁还会主动上门来了。
元苍衔着一块千层糕,漫不经心地上前去打开房门。
“嘎吱——”
房门打开,映入元苍眼帘的,竟是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这张脸,他在过去的八年当中,每天都会想起。
只是,元苍觉得,这张脸,比自己每日想起的那张脸,要苍老了许多。
“父亲,怎么是您?”
回来去拜见这让自己心中有很多疑惑的人之时,太过匆忙,那日,这元晁还带着毡帽,没发现他竟然已经如此多的白发。
此时,他的头上,只是一个金环扣在束发之上,白发和脸上的褶皱,看得一清二楚。
“我刚刚同陈先生谈完了事情,便过来了。”
这元晁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房间。
元苍有些受宠若惊,低声说道:
“吩咐一声,让我过去找您不就行了吗?”
虽说这些年来,元苍对父亲心生埋怨,但终归是血浓于水,看着渐渐老去的父亲主动来看自己,心中一阵暖流涌动。
但元苍心中的疙瘩,始终未解开,心里虽然有些感动,但那语气,还是不太友好。
“怎么?你这里下人还没有安排过来吗?”
元晁看着自己来了,院子里也没人端茶倒水,立刻关切地问道。
元苍一脸轻松地说道:
“不需要,我这些年,在那大荒天盟之中,独自一人习惯了,不喜欢一群仆人围着自己转悠,管家也问过了,是我自己不要什么丫鬟的。”
元苍这话倒是实话,但是,这元晁,身为一族之长,对这种事情却是不能接受的。
那张本带着几分慈祥的脸,一下子又恢复了平日的威严,脸色一沉,低声喝道:
“这不是胡闹吗?”
元苍笑了笑,一边为父亲倒茶一边说道:
“如果父亲觉得我这永宏院实在冷清,您不用派多的人,给我一个值得信任的就行了。”
说着,恭敬地将茶盏双手奉上。
元晁抬了抬眼皮,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寄予最大希望的儿子,感触良多,喃喃地说道:
“这样吧,先把轻舟给你调回来。”
元苍等的就是这句话,但在他父亲面前,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位一听到喜欢的人或事就显露出来的人,这也是他从尘云身上学到的最大的优点。
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平缓地说道:
“谢谢父亲,那轻舟能够回来,自然是好的。”
元晁看了看元苍,如今,他竟然有些看不出来自己儿子的心思,道:
“这八年来,你在大荒天盟,过得很苦吧?”
元苍一听,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但是他保持着沉默,片刻之后,才缓缓地说道:
“不苦,咱们元氏家族,在东极之洲,除了王族,都没多少人敢造次,更何况那区区一个六品的大荒天盟。”
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元晁听着却更加自责,同样沉默了片刻,整个房间内的气氛有些凝重。最后,还是元晁打破了这份沉寂,道:
“回来了,去看了你母亲了吧?”
元苍当然去了,在踏入东极之洲后,第一件事情,便是直奔他母亲王婉婷的墓地。这元府,没有了他母亲,他便觉得自己好似一根断了线的风筝一般。
元苍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本来今日对元晁的态度还缓和了一些,但提到自己的母亲,他心中再次翻涌起涛涛怨气。
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眼睛看着屋外,冷若冰霜地道了一句:
“去过了,回来的第一件事,当然得是去看望她。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询问她,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元晁见父子俩谈此色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又有些恳求地说道:“苍儿,那件事情,的确是为父的无能。今日,我谁也没有带,一个人单独过来找你,就是想要告诉你一些事情。
这些年来,为父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以前还想着自己能够多撑一下,等到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告诉你,但如今情势所迫,我是必须得告诉你事情了。”
元苍听到此话,心中有些期待,但同样也满是疑惑。难道这当中真的有着什么隐情?当初,自己恨不得以死相逼,元晁都一口咬定,他母亲是暴毙而亡,可今日,他竟然要主动告诉自己,真的会是他想通了吗?
还是,这元族,或者是东极之洲,将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些问题,飞快地在自己的脑海中闪过,但最后,元苍只是低声而又微怒地问道:
“看来,母亲大人,的确不是暴毙而亡了!”
这些年来,元苍见过很多生生死死,特别是最近大半年的时间里,跟着尘云一同去那大荒西部、东极山脉深处等,可谓多次死里逃生,对死亡二字,他不再有太多的恐惧。
元晁也看出来,自己的儿子如今心智已经比较成熟,整了整身子,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有些欣慰地说道:
“你一回来,在进入元府之前,就去看望了你母亲,她若是泉下有知,定会高兴的。”
说着目光从元苍脸上转到空中,呆呆地说道:
“婉婷,咱们的儿子,如今真是长大了。当初,为了整个元族,你牺牲了你自己,才保住了元族。如今看来,你的选择,真的是对的。”
元苍一听,立刻站立起来,如同老虎被人拔了牙齿一般,歇斯底里地吼道:
“你说什么?我母亲真的是被人害死的?而且,在之前,您就知道这一切?”
元苍恨不得将面前这个老头儿直接给拎起来,再扔出去。
但这人,不是别人,是自己的从小最为敬重的父亲,他压制、再压制,但这么多年的怒火,此时再次焚烧着自己的胸膛,不得不发出来。
“嘭——”
一掌拍在了面前的桌上,那茶壶以及茶盏,全都震得飞出桌面,外沿的两个,直接落地,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