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这酒店的负责人。”我听到自已平稳的声音。
于是一窝峰的又都朝我挤过来了,为了争夺新闻都挤着,头上脸上都让麦克风给敲到了,有些痛,我往后退几步他们越发的挤前几步。
太多尖锐的问题砸过来,我仰起头,对着摄影机说:“天使酒店会对这个员工负责的,关于这些伤,迟些我们也会把前因后果公布出来,公平,公证,让社会所有的人士都知道。”
“陌小姐,你爸爸就是陌扬吗?”
“是的。”
“陌小姐,你爸爸是当年轰动全北京全中国的贪污犯,你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开这个酒店,是你爸爸留给你的钱吗?”
这些挖伤口的事,都在这里问得那么的犀利,把我的过去挖出来放在阳光下晒着。
酒店的人看着我,皆都有些惊讶。
我想我要面对的真不是一个小的危机了。
“陌小姐,我们之前看到一些报纸和杂志,写的是你被京城贵公子纪小北和林夏包养,所以未婚夫乔东城,一直没有娶你,是吗?”
我冷冷地看着她:“这是与酒店无关的事。”
“那这酒店的钱,是你爸爸留给你的,还是你的包养费呢?”
“陌小姐现在开酒店是想做女强人好嫁入豪门吗?”
我深吸一口气,冷声地说:“总之关于天使酒店员工死亡的事件,我们稍后会把事件公布于媒体,但是与这次事件无关的事,一概不予回应。还想劝告你们一句,虽然媒体有公布真相和事件的权利,但是也请给予尊重别人的道德。”
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进去,今天的新闻肯定不好听的。
如果我找人把这些事压下去,媒体是不会放出来,但是背里又怎生的鄙夷我,越发不和得有多丑恶呢。
权势倾压也不是一个办法,如今是一个消息很发达的时代,有着千万种的方法可以传,传播出去更是不好。
我揉揉痛疼的头,我想好好地做好一件事,就这么难吗?
就算是我今天不出面,他们还是有办法挖出我所有的底子,身家的清白对一个人有多重要,连我都有些迷惘了,身家不清白就可以否定一个人的付出,还有一个人的过去与将来吗?
很难受的时候,就想打电话给纪小北,听听他的声音,我就会舒服一些。
可是我最想念他的时候,他的手机,却总是无人接听之中。
小北,你在忙什么吗?看到我的电话的时候,可不可以马上就给我复电话。
下午我去了医院,叫医生帮我叫李月的老婆进来。
“我是陌千寻,酒店的负责人。”
她红肿着双眼,点了点头。
“我也很抱歉,也很难过,可是事情即然发生了,也没有办法,死者还是送去火化,民间习俗是入土为安,保险公司的人也跟你们谈过了,酒店也会相应地,赔一笔数额不小的钱给你。”
“嗯,都谈过了,我也想他早些入土为安,我六叔公他们……。”她有些为难。
“相信公安部门也把这次的事跟你们说了,唉,也别伤心了,你还有个女儿要养着呢,李月一个月工资三千元,我给你五十万,但是你们以后所有的事,都跟我们酒店没有任何关系。”
她也是含着泪水点头,这一笔钱纵便是李月不吃不喝也要十多年来赚了。
“我会存在你女儿的帐户上,每月银行会给你们一笔为数不是很多钱,供她读书和你们的生活。”
“谢谢陌小姐。”
再谈了了会,她真的没有什么主见,唉,如果这笔钱财落到她那些旁亲里去,她真可以仰仗得了多久啊。
我打电话回去叫行政部拟个合同出来,双方签了早把这事弄好早为好。
我也是出去吃个饭,再回来人事部带着合同已经在医院里了,双方闹得挺僵的。
“怎么了?”
“陌小姐,他们现在反口,不肯签这合同。”
这些纠份也让公安部门表示头痛:“陌小姐,我们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们自已私下里协调好,不得在医院这公众场合里闹。”
倒真的是热闹,那几个叔伯辈的人坐在地上,闹着,哭着,抬着李月的尸体哭叫不休。
岑飞强硬地说:“我们陌小姐也是厚道的人,愿意给你们这么多的钱,李月原本的合同也不是我们天使酒店签的,如果我们狠一点心,我们一分钱都不会为他而花,而且这一次的工作是他的大意,给我们酒店造成的打击,是你们能赔得起的吗?”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那厢叫着,闹着。
我叫了岑飞过来,压低了声音:“怎么他们又变卦了。”
“我也不知呢,刚开始也还好,后来就变了,护士悄悄地告诉我,说他们看报纸关于什么地方的,别人都赔一百多万的,就死活不肯签了,李月他老婆是个没有主意的人,人家怎么说就怎么信。”
“这事不能这样再闹下去了,太头痛了,对酒店的声誉真的损害得很大,岑飞,你找找相关的部门,让他们给出一个理赔的出来,叫李月他老婆去公安部门签字,免得说我们欺负她妇道人家,占她的便宜。”
“是,不过公安局那儿,也并非就是清水衙门。”
“要多少我从帐号上给你,烟酒酒店应该还有,再在天使酒店摆上几桌酒席,希望明天把这件事给摆平下去。”
“嗯,我现在打电话去看看,又有媒体守在医院门口了,陌小姐,你也先回去吧。”
“好,我们一块回吧。”
他护着我挤出了媒体的重重包围,死一个人不是小事,但是这样真的让我徒累无比啊。
回到酒店,依然又是那样,像是不把我整倒不罢休一样。
我回到房间里脱下高跟鞋喝一口水,开了电视看就是上午我被采访的那一段,真快啊,都不给我喘息的机会,怕我找人给压下去。
海芋还静静地开着,淡淡的清香拂不开我满怀的郁痛。
媒体剥着我的身世,我的一切,就差没有剥开我在法国的一切,我不怕,你们剥吧,你们只管把这无形的刀给刺到我的心口上来,这世上只要纪小北一个人相信我,我就可以很勇敢。
真的不怕,风雨我不是没有经过。
总台打电话上来,着急的声音:“陌小姐,你快些下来,他们把尸体都带到酒店来了。”
我急急地穿鞋,电梯怎么等也没上来,推开楼梯的门就往下跑去。
李月的家属头上绑着白布条,对着摄影机哭得厉害,要我还李月的命。
全市所有的媒体都来了吧,几个员工看着李月蒙着白布的尸体也潸然泪下。
我要出去面对这些,岑飞把我手一拉,叫我不要出去,他自已出了去,大怒地叫:“你们究竟想怎么样,所有的公众资料都在这里,李月打牌打到凌晨三点才睡觉,工作的时间不管是什么公司,什么地方都是有规定的,撞车出意外,也不是我们想看到的,保险公司的人给你们赔钱我们公司更不会去扣你一分,另外天使酒店还补给你们五十万,还想怎么样?整个酒店三百七十八个人,可能因为这样失去工作,没有饭吃,你们问问他们,是不是都想酒店关门,人命虽然是天,但是贪心,也得有个度。陌小姐从来就不是一个克扣的人,每个员工都可以站出来反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们这里的福利,我们的工时,从来不曾剥削工人。”
我上楼去,我想岑飞可以面对的。
晚上摆的宴,没有一个人来,岑飞去送礼也是提着回来,一脸的疲累。
我安慰他:“没关系的,岑飞,如果真的做不下去了,那也没有办法。”各种资产清一清,亏的钱很多。唉,我真的很努力想要执守着,因为纪小北说这是我们的宝宝。
这后面不仅仅是闹事,我想要的是我做不下去了。
闹得满城风雨的,肯定是做不下去的。
谈判的事不是我擅长的,可是我却有个底线,他们越是想贪,我越是不会给,宁愿玉碎,不愿瓦全,所以注定要吃很多的亏,走很多的弯路啊。
五十万,我是想让李月的孩子能接受好的教育,能好好地长大成人,李月他在酒店一直也是不错的。也是因为我在她们的身上看到那种无依无靠的惘然,我总会想起在法国的我和妈妈。
她是想静静收场,入土为安,那些人却要我给一大笔现金,但不是给孩子而是给他们保管着。要的也不是五十万,而是一百多万。
我叹口气,好久没有吸烟了,忧郁的时候忽然又想吸,想想和纪小北曾经有过的约定,终还是没有点着,就咬在嘴里,把门窗关得紧紧的不想去听。
喉咙火痛着,嘴巴里起了几个泡炮,让牙齿也越发的痛起来。
酒店冷清得没有一个客人再住了,围观的倒是挺多的,一楼让他们砸得很乱,那钢琴如今也是补砸碎,键盘一地都是。
李月的女儿在捡着,然后摆放上去,很乖很乖的样子。
“小云。”我轻叫她。
她竟然跑了过来:“大姐姐。”
“饿了没有,我叫人去做些东西给你吃。”
“饿了。”
我便让前台的人上去二楼端些早餐下来,昨天晚上他们就抬着李月的尸体在外面过了一夜,保安过了一夜,拼死不让他们把死人抬进来。
“小云,告诉姐姐,你想不想读书?”
“想。”
“好,姐姐会赔钱给你们的,但是你得记住,这个世上不能依靠着谁,不管什么时候,都得靠自已。”
她还不是太懂,却是一笑:“记住了。”
端了粥来,前台有些气地跟我说:“陌小姐,他们这么无情无义,不管我们酒店的死活,干嘛要还要给吃的给他们啊。”
“小云是孩子,什么事都不懂的,小云,你们回去后,也叫妈妈要坚强起来。”
她很乖地吃粥,只是朝我笑。
“小云,你还不出来,她会害你的。”外面她的长辈在叫。
她有点胆怯,喝了一口粥不敢再吃就出去了。
九点多先上门的竟然是税务的,还有安检,质检等人,岑飞也来得早,带着他们去行政大楼。
然后公安部门的来了,酒店副经理把我们给的条件给他们看,这一份公开的资料,还会发给媒体。
照着现在W市的一般行情,顶多赔个二十万就不错了。
公安部门一看五十万,也觉得他们要的有点过份了,他们长辈还在闹,不肯罢休。
一个员工冲了出去跪在他们的面前:“求求你们不要再闹了,我还想要工作,还想要活在这里,天使酒店一开张我就在这里上班的,陌小姐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你们不要逼她了。”
我记得她,那个让油烫伤的女孩。
她一说这话,很多员工也上前去哀求着说:“我们还想要工作,我们不想失业,在W市这样的服务行业,没有比天使酒店做得更舒心更开心的。”
声音越来越大,我有些感动。
可是我隐约有知,真的不行了,天使酒店就要倒闭了。
我力挽狂澜,但是我的力量不行,单薄得不得了。
这么多呼声,再加上有公安部门的种种例子,我仁尽义尽,他们便要求我付他们这几天的务工费才肯回去。
这些,倒只是小事。
处理好这些媒体逐地散去,人都走光了他们还有什么好拍的呢,大堂里清洁工都很勤奋地想恢复光清亮洁。
岑飞打电话给我,声音好累:“陌小姐,税务说我们的税有点问题,安检和质检说不过关,勒令我们停业整顿。”
果然是那样啊,我叹口气:“好,我知道了,岑飞,你让人事部打个公告出来吧,勒令整顿,只怕是遥遥无期的,把公司的帐务先清一清,照着合同给工人三个月的工资。”
挂了电话,一层楼一层楼地上去看,往日的宾日如云,如今都是寂无声息。
我命中注定没有自已的事业吧,我真的很用心想做好的,为什么总是会走到这么叹息的一步呢。
公告下去,定是沸沸扬扬的,我开了电视去洗澡,让声音把这安静的小地方,充得热闹一点。
我依然是新闻的主角啊,W市很多台都在放着,索性按了个外文台,有本来你们把手伸到国外去啊,让全世界都看着我是如此的狼狈。
岑飞打电话来:“陌小姐,出来吃个炒螺吧。”
“好啊。”
事情虽然这样,还是要好好地活着。
坐在河边的小档里,就连档主也认出我来了,送上一碗海鲜粥:“陌小姐,我在电视里看到你了,唉,这年头做生意,其实也是不容易,总会好起来的。”
我笑笑:“谢谢。”
炒螺放了好多的辣椒,呛得我好痛啊,手机一直贴身放着,特意调的震动加声音,纪小北的电话却是一直没有进来。
今晚上叫了白酒,一瓶一瓶地喝。
岑飞就隐匿地问我:“陌小姐,我问一个私人的问题。”
“你问吧。”
“你在北京是不是得罪人了,一般这样的事,不至于会捅到这么大的。”
“我也不和这,我得罪的人挺多的,岑飞,不是我冲撞谁,也不是我的错,因为我是陌千寻,因为我是陌扬的女儿。”因为这些,我受了多少的委屈啊,越想越是悲伤,也许是螺太辣了,辣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他伸手来拍拍我的肩头:“别难过,陌小姐。”
因为爸爸是陌扬,所以我不能拥有幸福,所以每个人都可以言正名顺地说我和谁谁不合适。
我生是陌千寻,就是错了,就是不合适了。
灌入一大口的白酒,辣得真舒服,可以忘了心里面的痛。
喝得醉薰薰的,他扶着我上车,这一次我晕车晕得好厉害,边走就边吐着。
似曾许久没有受过这样的打击了,陌千寻,真的做什么也不行吗?陌千寻就是一个错误吗?
车回到酒店,保安上来激动地叫:“陌小姐你回来了,陌小姐,唉,我们都不想走,陌小姐,我们宁愿不要这个月的工资,也不想离开。”
我醉得迷糊,还是伸手拍拍他的肩头,却是不知要说什么好了。
也只能这样醉大半夜,第二天必须是关门的,天使酒店的员工都不愿意走,但是现在是勒令停业的时候,不走也不行。
我不想去看这些离工的场面,财务那儿也没有什么钱了,除了一些债务,我跟岑飞说马这酒店放出去。
欠林夏的三千万,我总归是要还给他的。
站在大堂里看那些天使,一个个雕刻得那么的栩栩如生,那么的可爱。
纪小北,我真的支持不住了。
这里的事岑飞会收尾,我不想再在这里。
一件事就可以将一个不错的酒店击垮,我还真是不堪一击啊,外面的地铁还在施工着。
我还在等着拆了那些护栏,这样生意就会好多很呢,世事,真的很难料很难料。
提着我的行李,走出很外面才拦了台出租车直接去火车站。
几个小时的颠簸,终是回到了北京,查查我的卡只有一千多元了,真的是用得真狠啊。
打车去纪氏,下了车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