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夫妻觐见！”太监高声通报着。
本来祁文成心情不是太好，一听到祁修平来了，心情就更加恶劣了几分。尤其是看见左湘灵好端端地站在祁修平的轮椅边上，他就恨不得冲下龙椅来，当着祁修平的面，把这个女人掐死。
可是眼下是在大殿之上，还有百官跟王公贵亲都在，他只能做出一副明君的模样，说着光面堂皇的话。
左湘灵只在正殿上拜了一拜，就退到侧殿女眷们待的地方，前去问候皇后。
本来按傲云国的规矩，未出嫁早夭的公主是不得葬入皇陵的，但宜沛公主是祁文成的嫡长女，于情于理都该厚葬。加上太后也对宜沛十分疼爱，得知了小孙女的噩耗之后，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劝了皇后几句之后，左湘灵则要转到寿宁宫去拜见太后，听说她因为宜沛公主的事已经伤心地卧床不起了。
虽说太后之前罚过左湘灵，但其实她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作为一个母亲，要是自己儿子中毒差点没命，她不发点脾气，惩罚几个人那就怪了。
换做是左湘灵她自己，要是将来她有了儿子，疑似被儿媳妇差点害死，那她肯定杀人的心都有了，何止是罚跪这么简单。
说到底太后也不过是关心自己的孩子们。
如此一来，之前左湘灵对太后一点点的怨气就全都没了。
下人领着她进寿宁宫的时候，刚进去就听见内殿里的人声。
“太后，您多少吃一些吧。”嬷嬷苦口婆心地不住地劝着。
原来太后此刻忧思过多，什么胃口都没有，一早上到现在，喝口水都不愿意喝。左湘灵微微皱起眉头来，虽说太后年纪也不算太老，但也不年轻了呀，放在现代就是个中老年大妈。而且看她样子也不是爱锻炼的人，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身体常年处于亚健康的状态，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打击之下，恐怕很快会就多出许多毛病来。
她上前行了礼，然后才开口道，“太后，臣媳代我家王爷来向您请安，请您万万保重身体啊。”
太后靠在床头，斜斜地看了左湘灵一眼，也不爱说话，只是叹了口气就继续无精打采地似开始神游了。她头发已经花白，原先每日还会稍微装扮一下，现在连装扮的心情都没了，脸上显出老态。
左湘灵不仅想起前世，每逢过年过节的时候，她不是在部队上过，就是在自己的单身小窝里，看到电视上一家团聚的画面时，总觉得离自己好远，这辈子都不可能会遇到了。
眼前的妇人，是祁修平的亲娘，也算是自己半个娘了。
她那三岁的小侄女不幸夭亡，这一家子都愁云密布，谁都没了好心情。她心中不禁有些感触，忍不住上前坐到太后的床边，伸手将靠在床头的太后一把搂住，柔声道，“宜沛是个好孩子，她不过提前是去了西方极乐世界，来世若还有缘分，她还会来咱们家，做您的孙女。”
在一旁伺候的嬷嬷可没见过这架势，本来想劝劝王妃注意礼节，可再一瞧太后也回抱着王妃，眼泪忽然就哗哗不止，简直就像个孩子一样痛哭流涕着。
所有的人在出世之前不是瞒着她，就是劝她节哀，不要大悲，从没有人考虑过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苍凉心境。
左湘灵明白她的不舍，知道她的无奈，悲她同悲，哀她同哀。
正是左湘灵轻轻柔柔的一句话，却像说进了她的心坎里，将她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给推开，让她放肆地痛哭了一场。
人人都以为宜沛公主早夭，皇后一定是最伤心的人，可忘了还有她这个皇祖母，从宜沛出生那一刻起就一眼喜欢上这个小乖乖。她自己当年没生过女儿，颇为遗憾，所以才将这个孙女视作掌上明珠一般疼爱着。
左湘灵陪着太后一起大哭了起来，边上伺候的人一脸的尴尬也不知道怎么办。别的妃子夫人到太后这儿来，都是忍了又忍，不敢惹太后太过伤心，可这王妃倒好了，一句话就把太后说得哭断了肠，自己还跟着一起哭，这不是添乱嘛。
好半天，太后才渐渐缓了过来，改为抽泣。
左湘灵也抹着眼泪，拿帕子替太后擦拭着，“好了，太后也别太伤心了，宜沛在天上都看着咱们呢。咱们要是太伤心了，她也不愿意去投胎。”
太后半信半疑地望着她，“真的？我宜沛儿真的在看着她皇祖母呢？”
左湘灵点着头，“是呢，她现在长着两只小翅膀，是小天使呢，跟其他早夭的孩子一样，回到了神仙待的地方，就在天上呢。”她说着，伸手指了指上空。
太后重重叹了口气，“人生多苦难，生在皇家也不知道是那孩子的幸还是不幸。”说完，嗔怪似得看了左湘灵一样，“你呀，真是鬼精灵，什么话都敢乱说，我宜沛怎么会长小翅膀，那不成山精了？我宜沛到了天上那就是小仙女！”
听她说完，左湘灵忍不住想笑，但又不敢，只能憋着。
而太后自己也觉得好笑，看左湘灵努力忍笑的样子更是滑稽，拍着她的手背，与她一起笑出声来。
一直候在旁边的嬷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太后这两天失了魂似的，别说笑了，连个正常表情都没有，可这王妃来了，先是弄得太后哭成个泪人，这会儿怎么又把太后给逗笑了。
哭一哭，笑一笑，太后才觉得是真的饿了，起身吩咐道，“哀家饿了，准备了什么吃的没？”
嬷嬷愣了一愣，赶紧回道，“厨房一直在热着呢，老奴这就让人端上来。”
左湘灵在边上弓着身子服侍太后穿衣穿鞋。
太后看着她低头恭顺的样子，忽然觉得比之前看她要顺眼多了，“左氏，你留下来伺候哀家用膳吧。”
“是。”她连忙应道。
过了一会儿，祁修平亲自过来给太后请安，他人还在门外，没进来呢，就听见里面传来的说话声音。雀鸟一般叽叽喳喳语速轻快的声音，正是左湘灵，而太后时不时地穿插几句回应，话语里虽有几分嫌弃，但语气却轻松愉快。
嬷嬷亲自出来迎接，行了礼才对祁修平道，“真是多亏了王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