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修平闻言,轻声失笑。她在自己面前,经常说些讨喜的话,也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只是听着听着,就渐渐顺耳了。
左湘灵将头靠在他肩上,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紧紧贴在他身边。
不管背后搞鬼的人是谁,敢利用战事做乱,就是触了祁修平的逆鳞,他随后一定会使用雷霆手段,追查到底,并且叫那人付出代价。
这些年,四面八方送到他身边的暗桩、内鬼也不少了,这才让他愈发的谨慎,从不轻易信任他人,已经成为刻入骨血里的习惯。
不知何时,左湘灵已经陷入熟睡。
祁修平轻柔地在她额上印了一吻,然后动作缓慢地抽身起来,将被子替她掖好,才退了出去。
***
天边渐渐泛起青白色,左湘灵从一个噩梦里惊醒。
睁开眼,发现周围环境与平日里王府自己那间屋不一样,一时晃神,不辨年月,脑子几分混沌。她坐起身来,准备起身。
外间的巧儿听到动静,进来服侍。
“你回来了!”左湘灵看见她,想起昨天听到的消息,“杏儿如何?”
巧儿眼眶微微有些红,但毕竟是从小接受训练,生死之事早已看开,看过杏儿之后,情绪也逐渐稳定。
“回公子的话,她自己做了选择,也许那对她也是最好的。”她面色平静地回答着。
左湘灵长叹了口气,若是有现代科技的医疗技术,一定可以治好杏儿,只可惜……
“昨晚我跟王爷说过了,今早回去看看。让我再去劝劝她!”
巧儿开口,“公子,杏儿心气高,要她后半生都只能靠着别人伺候才能做常人眼中基本的吃喝拉撒,那不如让她早些痛快离开。”
左湘灵微微惊讶,巧儿昨夜回去看过杏儿,竟然也默认了杏儿的做法,同意她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物理治疗,仙丹妙药……”
左湘灵眼底浮起一层氤氲,回忆起在王府里跟玲儿、杏儿相处的点滴。
***
这些话,回到王府别苑之后,她也问了王大夫。
王大夫摇头叹着气,“这类外伤,虽然也有些一些偏方记载,可以延命,但治疗过程都太过艰辛,而且花费巨大,成效甚微。其中许多也未经考证,实在不敢轻易给杏儿姑娘尝试。”
其实最关键的是病者自己已经丧失了求生意志,连药水都送不进去,可见她已抱着必死之心,所以才药石无灵。
左湘灵到了屋里,走到杏儿床边。
她几乎不敢认了,床上这面容枯槁,肤色蜡黄,毫无生气的人是那个笑容明媚的杏儿。她伸手捉住杏儿的手,冰冰凉凉。
“再多加一床被子!屋里的暖炉不够热!”左湘灵忍住声音里的颤抖,高声喊道。
马上就有下人应了,去照办。
“王妃……”疾风在外面求见。
今晨,疾风才刚刚得到消息,赶了过来。
“进来!”左湘灵知道疾风跟杏儿师出同门,而且疾风暗地里一直喜欢杏儿。这个时候,不论什么手段,只要能唤起杏儿的求生欲,她都愿意一试。
杏儿刚被救回来了的时候,疾风偶尔也会来看望她,最近事忙才来得少了。却不想,再见面时,看着她只剩游丝气息,奄奄一息。
疾风在人前总爱端着架子,唯独在杏儿面前,才有几分孩子气,跟她嬉闹,故意逗她,惹她生气。
见到心上人这般模样,任他是铁打的汉子,眼底也跳动着泪光。
“她现在……”疾风问不出口,别过脸去,快速抹掉眼角的湿润。
小陆子一直也在照顾着杏儿,对她的病情十分熟悉,“若是今日再水米不进,怕是撑不到明天了。”
左湘灵起身拉着小陆子到一边商量起来。王大夫虽然医术精湛,但有时过于迂腐,也不是左湘灵不信他,只是他本身对医治婢女就有所排斥,就算尽力,恐怕也不会是全心全意地尽十二分力。
“你师父说,有一些未经考证的偏方,也许有效,是真的吗?”
小陆子最近翻了许多医书,看了许多典籍,也想为杏儿的病情出一份力,听左湘灵问了,便点点头,神情认真地答道,“确实,是有这么一说。只不过……”
“不要只不过!只要有一线希望,都可以试一试。需要什么,你尽管开口!”左湘灵皱紧了眉头。
疾风在屋里,坐到杏儿床边,伸手捉住她的手,轻轻笑了,“这回,你不会挣开我的手了。”
她的手指干瘪地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皮肤皱巴着,毫无少女的气色。他手掌微微用力,握紧她的手,“杏儿,为我活着,好不好?我想娶你,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好不好?”
她的手指仿佛轻微抽动了一下,疾风睁大了眼睛,感受着那一丝的动静,“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他转头,望向边上的巧儿,“药呢?药拿过来!”
之前他们都试过了,一点都喂不进去,甚至用筷子蘸着,从嘴缝里滴,都灌不进去。
可是巧儿望着疾风,心中一动,也许他可以做到。她赶紧出去,让外面的下人把药再准备一份,送了进来。
疾风换了坐向,将杏儿搂进怀里,她身子轻柔地像个破布人偶,仿佛他力气大一点,她就会被扯烂似的。疾风皱紧了眉头,心疼地不行。
巧儿把药端了起来,说是药,其实是一碗浓浓的参汤,各种续命的名贵药材。这都是左湘灵吩咐的,所有用药都捡最好的用,她拨了不少银子过来,不差钱。
疾风低头对着怀里的杏儿轻声说道,像是在她耳畔呢喃一般,“我早想这样抱着你了,就怕你生气,打我。让我喂你喝药好不好?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试着舀了一勺,送到她唇边。
杏儿牙关紧咬,药汤似乎灌不进去。
疾风深吸了一口气,将碗送到自己嘴边,喝了一口,然后低头吻上她的唇,一点一点,努力用舌头撬开唇齿,想将汤药送进去。
周围下人无不动容,却不忍看到结果,都背转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