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湘灵梦见自己在一场大火里面,到处都是火焰,到处都是浓烟,来路不明,去路不辨。
她浑身滚烫,一度觉得自己都快被烧死了。
可是忽然有一个冰冰凉凉的怀抱从身后将她搂住,不断在她耳边呢喃一般,“不要怕,我在呢。”
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真的不怕了,可顿时泪如泉涌。
因为这声音的主人,是在现实里绝对不会跟她再说出这样的话。
她跟自己说,原来只能在梦里才能回味他的温柔。这样也罢,梦总是比现实要美好一些。
天明之时,祁修平问御医有什么办法可以治她的腿。
御医将五官都快拧在一起了,“若是有紫玉碎骨丹,就能事半功倍了,只可惜……”
祁修平一听见紫玉碎骨丹,整张脸都变色了,他就不信天下之大,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丹药。
“其实昨夜微臣已经将此事告知给皇上,皇上本来说要赐药,但不知为何宫里仅存的几颗早已不知所踪。这紫玉碎骨丹制作工序极其繁琐,用的还是江湖医仙金氏的独门秘方。金家传人为躲避仇家早就不知道搬到什么地方去了。诸国只闻其传说,不见其踪迹。一时要再去寻药,恐怕如海底捞针。”
祁修平先做好最坏的打算,“那若是用普通的药呢?”
御医一听,说道,“普通的药,那三五年光景,王妃都无法再站立行走。之后就算再能起身,也不能如常人那般……”
祁修平心里一沉,再问不出口了。
直到下午,左湘灵才退了烧。
期间萧未缪带着南越巫医来看过她一次,若是平时祁修平一定会婉拒,直接把他堵在门外,可这一次,他竟然有一种侥幸心理,便同意了萧未缪让巫医替左湘灵看病的提议。
虽然左湘灵不再浑身滚烫,但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
巫医在床榻边也不把脉,也不看诊,一直念念有词,嘟囔着什么经文之类的东西,声音低沉,如吟唱一般。
祁修平按住自己的太阳穴,觉得自己真的是有些发疯了,才会相信萧未缪的鬼话。
左湘灵也不知道是被吵的,还是真的念经也能有成效,她的身子动了一动,像是要从痛苦里解脱出来似的,轻轻挣扎。
祁修平正要上前,萧未缪一个箭步冲到他前面,趴在床边,“你醒了吗?”
左湘灵紧闭着眼睛,脸色白得跟纸一样,额头也细细密密地起了一层汗珠,口中喃喃说着什么。
萧未缪凑上去听。
祁修平强压住自己要把他们这些人通通赶出去的冲动,问他,“她说什么?”
萧未缪皱起眉头,疑惑不解,“她说,我要回家。”
祁修平深吸了一口气,“七殿下,看来南越巫医术恐怕不善于治疗这种外伤,本王多谢你的好意,不过内子体虚,还要多多静养才是。本王就不多远送了。”
这是下了逐客令,萧未缪本来还想解释,这巫医诵经祈福只是第一步而已,他这未免也太没耐性了。
但祁修平身后几个侍卫都站出来,做出请他们离开的手势。
毕竟这还是在傲云的宫中,萧未缪也不好跟他多有争辩,就带着人先离开了。
傍晚时,祁文成携皇后一起过来看了一次左湘灵的情况,又安慰了祁修平一两句。
“母后那边也很是担心,但是她老人家腿脚不便,王爷若是有空,去寿宁宫给她老人家请安回话,也叫她不要太挂心了。”皇后轻声劝道。
祁修平低头应着,“是,多谢皇嫂提醒。”
皇后先退下之后,祁修平问祁文成,“皇上确信这次事故,是岳贵妃所为吗?”
祁文成微微一愣,反问道,“怎么?王弟还要替她求情?”
“并非臣弟要替谁求情,只是事情真相恐怕不是这么简单。若皇上应允,此事能否交给臣弟去查。”祁修平说道。他绝对相信岳嫣然不是清白的,但也相信这件事肯定不止跟她一个人有关。
至于岳嫣然一直喊冤,攀咬的周月珑,也让祁修平心里暗暗生疑。
如果周月珑真的有份参与,那她做得实在是有些太精妙了,几乎没有任何的破绽。
他不会轻易放过谋害自己妻儿的凶手。
祁文成想了想,这破事他确实也不太想理,火神台爆炸一案,还有许多琐碎没理清楚,便答应了,“好吧,那就交给你负责。朕让裴卿从旁协助你进行调查。”
“多谢皇上。”祁修平道。
回到御书房之后,祁文成揉着额头。
自火神台事件之后,他跟祁修平的关系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那日他也没想到,祁修平居然会奋不顾身过来替他挡住落下的铜鼎。如果不是祁修平挡那么一下,他跟皇后肯定被铜鼎压在下面,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虽然祁修平的武功能以四两拨千斤,化解危机,但事后他也确实受伤。
祁文成甚至有一丝感动,难道说祁修平心中依旧仍视自己为大哥,顾念着兄弟亲情,所以才在那种事后挺身而过?
可岳相的话也不无道理,“平王此人心机颇深,皇上试想,若此事是平王安排,以他的身手绝对可以化险为夷,那何不以一次惊险救驾,来换取皇上您对他的信任?这笔账,怎么算,都是好买卖。”
如果火神台的事情,是祁修平安排的,那瞬间意味就大变了样。
祁文成尚在怀疑与猜度之中,“他一个又瞎又瘸的残废,能有这般计较,那确实狠毒啊。”
岳相又道,“平王最擅长的便是谋略,他在军中这么多年,只不过就是靠着一些计谋,就能赢得三军归心,若有一日回到朝堂之上,岂不是众臣也要归顺于他。正是这样的对手,才值得皇上这么多年都百般提防着他。”
“如今天下都是朕的,他所拥有的,也不过是朕赐给他的,朕要拿回来,随时都可以。”祁文成心中清楚,自己的恨,自己的惧。
祁文成的这些心理变化,祁修平是不知道的。
他只不过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不愧于心罢了。
此刻,他守在左湘灵床榻边,一寸也不肯离开,即使知道自己这样看着她,守着她,对她的伤也没有什么帮助,但他就是哪儿也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