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宇转身去替她拿茶杯,递给她喝了一大口,才好不容易缓了过来。
左湘灵被两块糕点给噎得眼泪花花的,自嘲道,“大概是好久都没吃到这么好吃的点心了,有些怀念。”
她怀念的,又岂止是点心。
醉仙居的珍珠燕窝糕,自从祁修平知道她喜欢吃之后,除了经常让下人去买,还让王府的厨子也学着法儿的照做,算是依足了她的口味,只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结果不大如意。
虽说这点心卖得贵,可祁修平也从不担心钱的问题,他在意的是左湘灵会借着出去觅食的机会,外出溜达。每次她偷偷溜出府,都让他觉得好像放风筝似的,生怕风筝线断了,风筝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似的。
虽然新来的点心师傅做这个珍珠燕窝糕不给力,但其它点心还是很不错的。左湘灵偏爱甜食,口味也不单一,渐渐对这师傅就很满意,也比较少惦记着外面的点心了。
凌宇看着左湘灵眼底的泪光,假装不知,笑道,“你要是喜欢,下次我来看你,还给你带些来。”
左湘灵不想矫情,但在大哥面前,她的情绪有些不受自己控制似的。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可凌宇都不在意,只是陪在她身边,她笑时陪她说说话,她哭时就安静地递来一块帕子,不劝也不问。
待她情绪稳定一些,才问起傲云的情况,“你如今应该很忙吧,这个时候来看我,走得开吗?”
“年节时才有空闲,朝堂上战与和之争不停,三军未动,就连平王也回了京城。我只不过是个小卒,自然走得开。”凌宇语气轻松地说着。
“大哥,若你是傲云皇帝,会做何选择?”左湘灵眉梢微微一动,将话题扯到政事上来。
凌宇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若我是傲云皇帝,恐怕会出动美人计,表面上议和,然后送出十几二十个美姬,上至君主,储君,下至朝廷重臣,一一打点,二十年后,再一举出击。”
他说着,顿了一顿,像是解释似的,对左湘灵补充道,“倒不是贬低女子之意,只不过有时候能用几个女子就解决的战斗,不必再劳师动众,也是囤下些元气。”
没想到凌宇居然主和,左湘灵微微有些意外。
她以为依凌宇血性,至少应该是站在自己这边,坚持反击才对。原先在跟南越交战之前,她已经听闻了不少西疆跟周边诸国交恶的事迹,所到之处必定将城池洗劫一空,再对百姓一番屠戮,不见血流成河不肯罢手,行事风格跟萧未缪那类人如出一辙。
她甚至都怀疑西疆人是否还处于未开发,茹毛饮血的阶段,所以才这么好战,以战养战。
“那这几十年光景,傲云东境的百姓就要生活在西疆蛮人的阴影底下了。”她等着凌宇的反驳,却听他缓缓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有时一盘棋要取胜,不得已时是要做些牺牲,隐忍的。”
“若在东境的百姓里,有你的家人呢?你还会这么心平气和地说吗?”左湘灵提高了声音。
问完之后,她发觉自己态度有点太过头了。
凌宇被她反问得确实也愣住了,随即轻轻笑了,“你我都不是当局者,亦无话事权,这般争论,也对傲云战局起不了任何作用。不过你的看法,倒与平王有几分相似,听闻他在朝堂上说服皇上,就是以不负百姓,而力争到底,只可惜……”
左湘灵微微皱起眉头来,这个时候她却不想从凌宇口中知道有关祁修平的消息。
凌宇见证了她一鼓作气的决裂,她心里总觉得若是自己再在他面前表现出有半分怀念,或者担忧祁修平的样子,都有一种自打嘴巴的感觉。
她不想认输,尤其是对自己认输。
“大哥这次来北瑶,打算待多久?听说北瑶最近节庆活动很多,到时候让施晏带你去逛逛。”左湘灵打断了凌宇的话,生硬地将话题扯到别的事上。
凌宇保持着一贯的微笑,不动声色道,“明日一早我便该回去了。算上路上耽搁的时辰,也紧赶慢赶,没多少剩。”
一听说他这么快就要走,左湘灵不由得叹了口气。
“别愁眉苦脸的,过些时候我们还会再见的。你安心养好身子。”凌宇一边说着,一边细细打量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像是在做着记录。她眼底的失落,是因为分别的不舍,还是因为自己在她心目中的份量愈渐加重?
左湘灵强忍着伤心,努力做出笑脸来。
送走凌宇之后,她才顿时失去所有伪装,哭了出来。
原先她以为自己是个很坚强的女汉子,可回到亲人身边之后,才发现那些年的所谓坚强,不过只是一层保护色而已。如果她不用顾忌周围人的眼光,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说明这环境是让她安心的。
至少这一点是值得她欣慰。
***
本以为年后,施景会稍微清闲一些,谁知道复朝之后,他变得更加忙碌了。说好的来看她,说了几次,最后都落了空。左湘灵渐渐也习惯了,只要施晏隔三差五带些消息来,就好。
一晃,便到了早春时节,北瑶的春季要比傲云来得晚一些。
已是三月,清晨立在窗前还有些寒意,玉清殿里有几株桃树,粉白的花瓣轻飘飘地随风落了一地。这花开得艳丽,也十分娇贵,稍微来点寒风,就抵挡不住。
宫人们怕长公主看见了觉得晦气,一大清早就赶紧打扫着。
左湘灵的身子越发笨重了,她能坐着就不想站,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依旧坚持每天多走动几步。说来可笑,当初那么多御医还有民间大夫都断言,她很难再孕,时隔不久,就被事实打脸。
她的目光落到那一地的花瓣上,微微有些出神。
“呀,公主这么早就起身了。奴婢这就为您准备梳洗。”宫女从窗外看到左湘灵,忙招呼着。
左湘灵摆了摆手,正要说不必了,她一扬胳膊,就觉得肚子猛地一阵急痛。来势汹涌,不带半分预兆,让她呼吸一滞,扶着窗棂,才没有软倒。
“公主!公主怎么了?”宫女在外面瞧见她脸色不对,紧张得呼唤道。
楠儿跟柳儿在外间听到声响,立马跑进来查看,却见到左湘灵站立的位置上湿润了一片,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柳儿立马奔出去传太医,楠儿则上前扶着左湘灵去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