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左湘灵第一次经历的磨难，从清晨一直疼痛不止到了傍晚，皇后得了消息便赶紧赶了过来。
晌午后，皇上跟施景也一道过来了。太医做了请示之后，才敢给长公主开了催生的药，“因公主这一胎是头胎，所以格外辛苦一些。还请皇上，皇后，太子殿下不必担心，微臣必定会尽全力替公主保胎，助她顺产……”
太医还在絮絮叨叨地解释着，皇后急得直跺脚，“行了行了！别说了，赶紧去跟稳婆看看，里面怎么回事啊，她怎么叫得那么惨啊！”
皇上施昊天也皱紧了眉头，对皇后道，“不要太过担心了，当年你生意儿的时候，叫的声音比这还大，不都一样过来了吗？”
皇后虽是点着头，但依旧忍不住开始口中喃喃念着经文。
当年自从意儿不见之后，举国之力都未曾寻她回来，如今皇后更是笃信了冥冥中有神明保佑，所以才让她在有生之年得见女儿。
可施昊天不是很待见皇后这般沉迷于玄之又玄的宗教里，所以这些年，对待皇后的态度，仿佛是束之高阁，虽然敬重不减，但亲近却是少了很多。
如今意儿回来了，还带着他们的外孙一起，施昊天也不再计较那么多，此时更是揽住皇后的胳膊，轻轻抚着，宽慰着她。皇后抬眼望见他眼角的皱纹，心中颇有感触。
施景在殿门口来回踱步，几次都忍不住想冲进去看看，却被门口的宫人拦住，“产房血气重，殿下请留步！”
施晏听不得左湘灵的惨叫，捂住耳朵躲到一边，觉得好像有几百只猫在挠自己的心似的。
催产的汤药灌了一次，结果还没喝到两口，就全被她吐了出来。肚子阵痛越来越厉害，可宫口几乎没怎么打开，稳婆也只是凭经验判断，要再等等顺其自然，或者再用一次催产的汤药。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人来报说，有个叫墨焱的人，拿着二殿下的令牌求见。
施晏一听，神色缓和许多，“神医来了！”
墨焱算准了左湘灵预产的日子，想着媳妇赚不到了，就来赚笔诊金，没想到还真让他给碰上了。
“她现在疼得厉害，喂什么都喂不下去了。这样吧，我给她施针，然后稳婆在边上陪着，最好再来个人……”墨焱诊过脉后，慢悠悠地说道。
皇后急急接话道，“本宫来！”
墨焱看了她一眼，“你不行，来个皮糙肉厚结实点的！”说着，他的目光落到施晏身上。
施晏不明就里，但一听是要到床边陪着左湘灵，他便答应了。
“这……”施景觉得怎么算，也该他这个大舅在边上亲眼看着外甥出生合适些吧，但皇上也忌讳产房的血气，所以就同意了让施晏去陪着。
左湘灵疼得快昏过去了，墨焱给她施针之后，她才恢复了一些神智，只听有声音吩咐道，“你抓着他的胳膊，然后稳婆让你用力的时候，你就使劲，用力！”
左湘灵迷迷糊糊摸到一个手掌，微微粗糙的掌心，结实的骨骼纹路。
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在一片模糊得不真切的视野中，她像是看见了祁修平站在床边，正握着自己的手，一遍又一遍跟自己说，“不要怕，我在这里陪着你。”
这过程又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然后外面的人才听见一声响亮的啼哭。
那声音像是天籁一般打破寂静，响彻整个玉清殿，乃至北瑶皇宫。
施昊天几分激动地抱紧了皇后，“朕有孙儿了！朕要当爷爷了！”
皇后啼笑皆非，想提醒他，是外公，不是爷爷，见他这么开心，就不忍心扫兴了。
过了一会儿，宫人才把孩子抱出来给二圣瞧瞧，“恭喜皇上，皇后，长公主生的是位小殿下，瞧他长得多俊呐！”
施景在边上也想凑上来看看，却见孩子小心翼翼地被父皇抱在怀里，他根本插不上地方，只能干着急。
皇后生怕这两个男人太过粗心，把孩子弄疼了，或是伤了，赶紧敦促道，“好了好了，快给奶娘抱去，随我去看看意儿，她一定是累坏了。”
左湘灵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刚捞上来的，施晏正在边上拿帕子替她擦着脸。
见她双目紧闭，脸色毫无血色的样子，皇后的心都快揪了起来。
“意儿，她这……”皇后赶紧回头去找那“神医”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两边的丫头拿着干净衣物过来准备替左湘灵换上，“二殿下，请让一让。”
施晏正要起身，才发现左湘灵依旧死死抓着自己的胳膊，虽然都已经被她掐出血来了，但他丝毫感觉不到疼似的。他俯下，身子，轻声对她说，“放心，我不走，就在边上呢。”
左湘灵虽然闭着眼睛，但似乎也听进去了，才松开了手。
***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孩子呢？”她一摸肚子，发现已经变得平坦，心里一沉。
“回公主，小殿下在奶娘那边，眼下刚喝饱了奶，在睡觉呢。”守在床边的宫女赶紧解释着。
听闻这话，左湘灵才幽幽地舒了口长气，又闭上了眼睛。
“还睡啊，醒来了就先把这汤喝了。”施晏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左湘灵真不想睁开眼睛，还想回味一下之前做的美梦，可她肚子确实饿了，空空如也，不填些什么东西，真对不起自己。
“别动。”施晏过来，坐到床边，一手托起她的脑袋，一手把软枕、垫子什么的往她脑后一塞。
“昨天经历那一幕，我真的是有心理阴影了，女人生孩子太可怕了！你以后还是别再生了，就这么一次也就够了吧。”施晏一边说，一边摇着头。
左湘灵失笑道，“说得好像你站在我床边似的。”
施晏刚要反驳，话到嘴边，想了想，改为问句，“那你以为昨天站在你床边，一直陪着你的人是谁？”
左湘灵想起那个幻觉，让她觉得安心的人影。
人的大脑很是古怪，总是想方设法的欺骗自己，好让自己过得舒服一些。她只不过是一时忘不掉而已，所以才沉溺在过去的旖旎之中。
“大概是大夫，或者稳婆什么人之类吧。你不是端了汤给我吗？闻着香味，我都饿了。”她随口漫不经心地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