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修平伸手一挥，像变戏法一般，屋子四角的灯台中亮起了熠熠星辉，将这屋里照得稍微亮了一些。他们俩本就站得很近，她正仰着脸望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了何等手法，但左湘灵毕竟不是无知少女，这种把戏她并未表现出过多惊讶。可是正因为屋内光源一充足，就映得祁修平的五官轮廓在她眼中格外清晰，又像是镀上了一层金粉似的，都快要闪闪发光了。
他的鼻梁高挺，双眸生辉，像是藏进了夏日苍穹中的寒星一般，闪亮着光泽。他的唇虽薄，但细看时，唇峰唇角高低有致，形状好看不说，吻上去也是极舒服的。
只是无意中的凝望，便让左湘灵的心思瞬间又乱了，差点都想扇自己一巴掌，我这是想的什么鬼东西。
祁修平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来起来，“这里确是我的地方，用来接收传递在北瑶境内暗桩的情报。”他倒是十分坦然，而毫不遮掩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左湘灵轻轻失笑道，“你不怕我回宫之后，告诉施景，让他把你这地方给端了？”
祁修平淡然一笑，“若我怕，就不会带你过来了。”说着，他伸了伸手，招呼道，“过来坐。”
他自己先落座到竹榻上的一个蒲团上，大手掌往自己边上的一个蒲团拍得啪啪作响。不知道为什么，左湘灵本应该抗拒的，却神差鬼使地就十分听话地坐到他身边去了。
她坐定之后，才微微皱起了眉头，惯性，一定是太习惯听他的安排了。
从进来这屋里，祁修平的目光就一直盯着自己，直勾勾的，丝毫不让人放松似的。被他这么一双勾魂的眼睛一直看着，左湘灵心里早就七上八下了，虽是故作镇定，但保险起见，生怕自己不小心又漏出什么破绽，被他吃定了，还是少说话，保持警惕得好。
不一会儿，有人端了刚做好的菜肴上来。
清一色的傲云菜式，或红烧，或清炒，看着色泽鲜艳可口，比起北瑶习惯用各种肉类做为主食，傲云的菜谱搭配稍微更营养均衡一些，而且也更合左湘灵的口味。
虽然这几年在北瑶皇宫里，施景特意安排之下，玉清殿里有小厨房，聘请的是会做傲云菜的厨子，可那厨子早已习惯了北瑶生活，选材用料烹饪手法都更倾向于北瑶风味。
最后一道菜也送上来了，端菜的下人还跪在门口，头也不曾抬过，却像是在解说一般，“这些菜都是按公子的吩咐，大部分食材都是从广安采买来，马不停蹄送过来的。小的们不知公子何日会来，每日都会准备当日最新鲜的食材一直候着。若公子觉得有哪里不合口味，小的会吩咐厨子再加改进。”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祁修平吩咐完，便像是一个好客的主人，亲自替左湘灵布菜，在她面前的小碟里夹了好几样小菜。
“来尝尝看你喜不喜欢？”他柔声对左湘灵说道。
本来那送菜的人的一番话，已经让她有些动容，祁修平特意提前吩咐做了准备，他已经算好了要带自己过来这里吃饭？桌上的菜，她扫了一圈，大部分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以前在王府里虽然她不挑食，什么都吃，但喜欢吃的东西就盯着猛夹，十分明显。可这些，她也从来没有跟祁修平仔细讨论过，或者说，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喜好，他都记在心里了。
为何偏偏要在现在这种时候让她知道呢？
她默默提起筷子，往嘴里送菜，余光里瞟见祁修平握着酒壶给他自己面前酒杯里斟酒。她这里也放着一只空酒杯，却被他在布菜的时候刻意放到了远处。
过去每次出门参加宴会或者遇到有请客吃饭的时候，他都会嘱咐不许她喝酒，或者像是管家婆似的一直唠叨着让她少喝点。
回忆的画面零星地浮现在脑海里，爱过，恨过，伤心过，欢喜过，彼时的情绪也随之涌动再现了似的。
她嘟起小嘴，不满道，“你怎么就给自己斟酒，我的呢？”
祁修平抬起眉梢来，望着她，“酒品不好的人，还是别喝了吧。这酒比较烈，不适合你。”
左湘灵啧了一声，“伏特加我都喝得了，还有什么烈酒不能喝！”她把酒杯故意拿起来往他那边桌面上，用力一放，瓷器与桌面相撞出清脆的响声。
祁修平唇角微微一弯，提过酒壶便直接给她斟满了一杯。
***
盛夏里，白日时辰拖得很长，他们这顿饭吃的时间不算久，可也是从外面院子里还明晃晃的，直到院中石制灯台上被点上明火用来照路。
左湘灵心里隐约有个声音提醒着她，注意时间，差不多就该回去了。可是她的身子跟脑子都已经不听使唤了似的。她盯着地上倒了一地的酒壶，随意捡起一个，伸手捞了两次，才好不容易捉住了一个，明明是死物，怎么都跟泥鳅似的滑不溜丢的。
这壶身上刻着特制的浮雕，刻的内容是“春醒”两个字，不像是什么店铺招牌。
在她还犯糊涂的时候，祁修平的声音清亮，“这酒不比寻常酒楼里卖的那些陈酿，若要开坛，都是百年以上的老酒，是以唤名春醒，顾名思义便是极易醉人，一醉后要很久才能清醒。”
“谁说我醉了？我只不过是看看，随便看看。”左湘灵说话时，唇齿尚算清楚，只是她歪着脑袋望向祁修平，已经醉态尽显，落在祁修平眼里，倒多了几分娇媚。
她脸颊酡红，像是晚霞照耀下的一汪清池，摇曳的粼粼波光皆是春色，让祁修平望得呼吸都禁不住一滞。
曾经朝思梦想的人儿就在眼前，可是他却不能像往日那般将她肆意地揽在怀里，只怕徒增她的反感，心里酸涩，便别过头去，随口说道。
“都跟你说了不要喝那么多，你是跟我唱反调唱上瘾了是不是？”祁修平虽是笑了，可那笑容落在左湘灵眼里，却有一丝苦涩，“那如若我说，让你不要跟我走，你会不会也反其道而行之？”
他的每个表情，她都记得，明明记得，如今再忆，却又模糊了。
此刻，他就坐在那儿，近在咫尺，眉眼低垂，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含在唇边，仿佛是一副画卷般，美得惊心动魄。
左湘灵咧嘴一笑，像是根本没在听他的话，喃喃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了，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