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在船尾的舱内,两个大汉正在帮他简单净身,并剪开之前裹在他四肢断肢上的布条,重新替他包扎。
“这简直不是人呐!兄弟,你到底是惹了谁,怎么会被弄得这么惨!”其中一个人,忍不住同情地感慨道。
“我要是被人折磨成这样,肯定是活不下去的。”另外一个也不由得叹着气。
左湘灵被一个人领路到了门口,听到这话,觉得不大舒服,反驳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况这世上还有人在等着你回来呢。”
她这话是对疾风说的,她知道他能听见。
疾风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有口不能言,有泪不能流,他已经完全丧失了一个人自主生活的基本能力,若说不想死,是假的。可他现在连死都做不到。
虽然左湘灵的话,他听见了,可一想到杏儿,他更是痛苦万分。他这个模样又如何回去见她,他又怎么忍心再拖累她。
“呜……”一口鲜血从疾风嘴里吐了出来。
左湘灵想上前帮忙,但那两个人却道,“这里交给我们吧,你没来之前,他还好好的,你过来了,反而让他这么激动。”
左湘灵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说些什么,也许说什么都没用,若他自己不能挺过来,恐怕真的会丧失生的意志。忽然她又不禁想起了卫长风,那种束手无策的无助感,再次深深袭来,让她顿时觉得浑身好冷。
她只能从屋里退了出去,有些伤病,不是单靠药物能治疗的。
门外是走廊,走过一段之后便通到了甲板上,在甲板上吹了一会儿风,便觉得更冷了。她沿着原路,回到自己那间船舱,身体却沉重地连走路都走不稳当。
她躺到床榻上,就开始陷入昏沉的睡眠里,一直不停地做着噩梦。
明知道自己是在做噩梦,却一直醒不过来。
她大声地叫喊,用力地踢打,都不能让身体苏醒。
有人在她头顶说着话,她听得很清楚,“怎么这么烫?”
那低沉的声音,像是祁修平。
还有一只手掌,轻抚在她的额头上,她捉住那只手,不肯松开。
若我们没有分开,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糟心的事情,若我们没有分开,是不是一切都美好如初……你到底是爱我,还是当我棋子一般利用?
那手掌似乎在挣脱着她的力量。
不要走!就算只是利用,也不要离开我……
左湘灵在睡梦里,混沌着,不记得自己做过了什么,也分不清楚梦境抑或是现实。她的眼泪打湿了凌宇的衣袖,紧紧抓着他的手,一直喃喃呓语,“不要走!”
凌宇心情复杂,他知道她梦里看到的人不是自己,可就是这片刻的代替,也让他甘之如饴。
***
船在海上行了两天,左湘灵睡了两天。她的伤口有些恶化,所以发着高热,时好时坏。
等到靠岸之时,她被凌宇从船上抱下来时,凌宇觉得她轻飘飘的,像是没有重量的羽毛,让他心疼不已。
“我们到家了。”他轻声跟她说着。
她还有些迷糊,“家?”她的家在哪儿。
又换马车而行,第三天的傍晚,才到了飞虎帮的总坛。这里离上京城只有四十多里路,凌宇派人京城里去打听最新消息,便带着左湘灵跟疾风一起回了山上。
待左湘灵清醒之时,已是第四天的清晨。
“已经退热便无大碍了,这药再吃上两天,再辅以食补好好调理一下,身子,两三个月就没事了。”一个老者的声音。
“多谢宁大夫,麻烦您这么老远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家明,去跟宁大夫抓药,顺便送送大夫。”这是凌宇的声音。
“好咧!”一个轻快的少年声音。
左湘灵抬头四处看了看,这是她自己那间屋,还是熟悉的布置跟家居摆设。她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可一身酸软,没什么力气。身子勉强起到一半,又重重躺下。
她后背上的箭伤虽是好了大半,但因为这次的事,又在海水里泡过,又持续高热,新伤旧伤都恶化了,是以才昏迷了这么久。
这下躺倒,又震到伤口,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凌宇马上就进来了,见她躺在床上,一脸痛苦,赶紧过来扶着她坐起来,“怎么回事?哪里疼?”左湘灵勉强苦笑道,“我自己撞了一下,没事。”
他的手掌正抚在她的后背上,隔着衣裳摸到微微凸起的一道伤痕,虽然恢复已是不错,可因她后背皮肤本就光滑,那伤处才格外明显。此时那道伤痕附近的皮肤正微微发烫,她刚才肯定是撞到这里了。
隔着薄薄的一层衣裳,他轻轻地揉着那位置,“小心一些,若觉得不舒服,你高声喊便是了,这院子里外都有人在,一日十二个时辰不间断。”
大约是他手掌力度刚刚合适,揉得她背后有些发痒,本是想开口回应他,一张嘴却发出娇滴滴的呻。吟。左湘灵自己都惊了一跳,抬起眼角偷偷瞥他,怪不好意思的。
凌宇眉心微微一动,她的声音像是一只猫爪在他心上来回轻挠着,撩拨得他禁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你睡了几日,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应该也饿了,早膳也随便吃点清淡点的,喝过药之后,下午再好好吃一顿。”他松开手,小心将她扶着重新躺好,起身准备出去。
他正要走时,左湘灵一把抓住他的手掌。
“怎么了?”那一瞬间,他竟然有些小惊喜。
左湘灵不太好意思地问道,“疾风他怎么样了?也跟我们一起回来了吗?”
凌宇眼底的惊喜便在下一瞬间熄灭了,她问疾风,实则问的是那个人。他顿了顿,勉强一笑,“你放心,已有专门的大夫在照顾他,我也派人回京城去打听了。若平王在京中,就让人送他回去。”
左湘灵这才露出放心的表情,“嗯,那就好。活着总会有希望的。”
凌宇轻轻颔首,算是回应,而后便转身快速出了房门。他怕自己走得慢一些,脸上的笑容就快要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