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中的密谈，一直持续到夜深，然后两位大人才一起准备出宫。
要等守卫将早已下钥的宫门重新开启，他们俩站在宫门前，尴尬相对。
“老夫要先向周尚书道一声恭喜了。”岳相爷脸上虽是笑着，但眼底却透着几分寒意。
周尚书干笑了两声，正要应他，就听见门口传来声响。
宫门才开，一辆马车徐徐入来，卫兵高声催促道，“怎么回事？这么晚了还要入宫？腰牌呢？”
“真是对不住啊，官爷，进城之时过了几番盘查关口，进了城之后还遇到各种巡查，小的往日也是按着时辰到的，三日进一次宫，可不知今日这般事多，耽误到现在才送过来。这可是到御膳房的新鲜蔬菜，要是晚了，明儿早上贵人们都用不上了……”拉车的车夫絮絮叨叨地解释着。
守门的侍卫们不耐烦地挥着手，“赶紧吧，你这送进去了，一会儿是不是还得出来呀？”
“对对，咱们往天都是这么来回的，卸了车上的东西，咱们就空车出宫了。劳烦几位大爷了。”车夫连连点头，态度十分恭谦。
周尚书跟岳相爷又尴尬地对视了一眼，还得给深夜入宫送菜的车夫让道，由着他们的马车先过，一共好几辆车，每一辆都是满载着货物，慢悠悠地进了宫门，朝着御膳房的方向去了。
因为天黑，他们虽着了朝服，但站在甬道边上，那些平民也辨认不清是什么官，只是不住地点头哈腰，行着不算规矩的礼。
这两位大人出宫门之后，便各自上了自家的马车，各回各家。两人虽是各怀心事，但一想到明早将会传到各宫各殿以及前朝的圣旨，就不由得要重新思量今后这风要如何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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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还没走到御膳房的时候，车板下面的人就割断了绳子，轻轻落到地上，熟门熟路地躲到一边，避开巡逻的侍卫。而驾车的几个车夫，依旧赶着车，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只是走在最后的那人，轻声对着即将远去的几个人影提醒道，“半个时辰。”
“知道了！”最后一个人影回了一声，便一跃到了对面的院墙上，接着落下去，便消失不见了。
这最后一人便是一身夜行衣的左湘灵，她没想到自己居然把傲云宫城的路线还记得这么清楚。更没想到，寒霜居然会找到萧未缪的落脚点，偷偷潜入她的卧房里来接应她。
凌宇在前院绊住萧未缪，左湘灵才有机会偷偷溜出来。
她趁夜黑便开始施行自己的第二步计划，带着寒霜跟秋露一起潜入宫里。
他们一路摸到了乾清宫外面，用迷香放到了守卫之后，悄悄进去。这偌大的皇帝寝宫，除了门口还算把守森严，里面倒是冷冷清清，夜里院子里的灯都不掌，实在古怪。
她推开主殿大门时，睡在门口的小太监顿时警醒地挣起身子，看到黑影刚要尖叫，就被左湘灵点住了穴道，“别吵！否则我就抹了你脖子！”
她说着，用手掌比了一个杀人的姿势，那小太监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一脸惊恐。
“皇上在这里吗？”她问道。
小太监本能地点着头，又霎时想起了什么，赶紧摇头。
左湘灵从刚才就觉得这屋子里的味道有些古怪，要不是她夜行衣的套装里有一个蒙面黑布，遮挡了一些气味，估计她早就发现了这怪味。
“到底在不在？你敢骗我，照样要了你的命！”左湘灵故意哑着嗓子，低声威胁着。
在主子逼问这小太监的时候，寒霜早已经察觉到内殿有人的微弱气息，干咳了一声提醒着，指了指里面，“有一个人，但气息很弱。”
左湘灵松开了那太监的衣领，起身往里面走去。
寒霜跟秋露赶紧跟了上去，护在主子身侧。
这屋里不仅没有点灯，靠着外面月光招进来的微弱光亮照明，内殿的家具摆设十分混乱，像是被人砸过似的，桌椅位置凌乱不堪。宫灯的架子横在路上，要不是寒霜机警地扶了一把左湘灵，她差点被绊倒。
“卧槽！这还是皇帝住的地方吗？”她忍不住开口骂道。
龙榻边上一角有些动静，他们齐齐望了过去，有一支没穿鞋的脚伸了出来，白袜底都快踩成了黑袜子了。左湘灵这时才发现在门口的怪味到这里，变得更加浓烈，像是酒味跟各种陈年臭味混合在一起，让她瞬间回忆起前世，临时抽查男兵宿舍时的景象，也曾经闻到过这样的味道。
她不由得隔着蒙面巾都要捏着鼻子，“你们谁去看看，还活着吗？”
秋露跟寒霜对视了一眼，寒霜先自告奋勇地过去检查。秋露一看这小子甚是主动，自己也不甘落后，于是也跟着过去查看。
他们俩费了一番功夫，才把祁文成从床榻边的角落里拖了出来。
秋露替祁文成把过脉之后，才跟左湘灵汇报，“他的经脉混乱，神智不清，恐怕被人下药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长期酗酒，肝脾俱伤，这样下去，不出三四个月，便会内虚空耗，吐血而亡。”
当初左湘灵训练的人里面，最有医学天赋的便是秋露，只不过当年左湘灵去北瑶之时，秋露年纪尚小，便留在了傲云，跟在凌宇身边。如今她回了傲云，秋露便被凌宇从外地召了回来，跟寒霜一起又送到她身边来。
“我去！他这个样子，多久了？”左湘灵不无感慨地问道。
秋露粗略计算了一下，“照脉象看来，他中的这是慢性毒药，下毒时间至少也有两三年了，而毒发却是这两月之内的事情。”
“周月珑真是狠呐！”左湘灵摇头叹道。
祁文成听到周月珑这三个字，顿时像是回光返照了似的，一把抓住身前的秋露，“爱妃，你给朕吃了什么？你给朕吃了什么？朕还不想死！”
他情绪激动，紧抓着秋露不放。
寒霜上前，一把就将他扯开，拉到了边上，不费一点力气。
秋露被吓了一跳，但随即便恢复正常，看了寒霜一眼，“他现在毫无力气，也伤不到人，你不必如此。”
寒霜见他还怪起自己来，沉着脸站到了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