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楠家的这几天,我身上的伤势在渐渐好转。
他是非常绅士的一个男人,了解之后也才逐渐知道,原来他们世袭家里就学医,天资聪慧,恃才傲物,年轻的时候觉得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自己的脚步。
但他青梅竹马的妻子却是换上了肝癌,抢救无效,最终痛苦死去。
临死的时候,由于放射化疗,已经头发脱落,形同枯槁,不成人形。
惠子死的那几天,王楠把自己整日整日的关在家里,不出门,不见客。
他甚至觉得,自己会的那些现代医疗技术,不但没有拯救心爱的女人,反而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给了她无尽的痛苦和折磨。
王楠憎恨自己,埋怨自己的无能,却又绝望于当今的医疗水平,甚至几次想要自杀,去陪惠子。
然而就在生命最为灰暗的时候,他偶然翻到了惠子写的日记,里面还记录了做化疗每一天的感受。
这一份详细的临床记录会成为极为珍贵的医疗研究资料。
并且在日记的末尾,惠子说,她从来不觉得绝望,也不觉得痛苦,只要王楠陪伴在身边,日子里永远都是晴朗,没有乌云。
王楠一个大男人,看着这些日记,遏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泪水打湿了娟秀的字迹,也落进了王楠冰冷的内心。
从那以后,他就更加发奋,钻研在了医疗事业的最前线。
而这些,也不过是三年前的故事。
但此刻的王楠,却是比三年前照片上的那个他,要憔悴了不少。
可双眸中所露出的坚定勇敢,却是少年时期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
我对着有着惋惜之情,但也心怀钦佩。
同时我也听说了很多裴靖最近的情况。
比如裴靖枪伤回复得很不错,他偶尔还会在病房里锻炼,恢复一下肌肉。
比如秦柔歌终于等来了一颗肾脏可以续命,但这个肾却是来自于她的亲生母亲。而且据说这位母亲在被拖进手术室取肾的时候,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着实令人可笑。
再比如打伤裴靖的凶手已经落网,不过警察赶到的时候只剩下了几具尸体,据说的卷入了帮派黑吃黑的战斗中,未能幸免。
还有,裴靖和秦柔歌两人的感情好像变得更近一步了,已经在着手安排婚礼当天的各种细节,包括赠送宾客的各种小礼品。
“咳咳,这些,是我听医院咨询处的小护士们八卦的……”
明显看出了我脸色有些不对劲,王楠轻咳了几声,解释道。
我哑然失笑,不置可否,只是低下头,把手里那一晚苦涩的汤药悉数灌进嘴里。
温热的液体顺着五脏六腑流进身体,却怎么也温暖不了那一颗冰冷的心。
“今天感觉怎么样?”
王楠接过我刚刚喝完的药碗,认真的询问我的身体感觉。
在他每日细致的照料下,我的精神已经非常好了。
“嗯,我觉得我已经恢复得很好了。”
虽然知道王楠让我留在这里,是想要找一个精神寄托,而且也非常清楚这里是最为安全的地方。
也是秦柔歌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但我却没办法放下心里对裴靖的那一份情感。
“王副院长,我想去医院看一看裴靖。”我抬起头,说出自己的想法。
纵然从王楠口中听了这么多关于裴靖的话,但我还是想亲自看一看。
其实只要看一眼,我就能够知道,现在的那个男人,是农舍里和我甜蜜共处的裴靖,还是以前在深夜里肆意剥夺侵略我身体的猛兽。
王楠镜片后的双眼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芒,他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好,你既然已经恢复了,就自便吧。”
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也落在墙上挂着的各种奖状上,仿佛堵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带着浅浅的疏离感。
“谢谢你。”
我站在门口,最后一次看着他,认真的道谢,然后转身走出去。
……
病房里是极为熟悉的消毒水味道,我顺着王楠提供的病房号找上去……
应该就是这里吧……
我站在病房外,看着虚掩的门,竟有一丝胆怯。
“裴哥哥,你看下,彩带放这个位置好不好呀!”
病房里穿来秦柔歌娇滴滴的声音,让我的心猛地沉入谷底。
“你决定就好。”
裴靖的声音也紧随其后。
“你都问了我好几天了,这些小事情,你决定就好。”
虽然没有特别的不耐烦,但裴靖的语气也不见得十分热情。
“裴哥哥……”秦柔歌开始撒娇,“这可是我的终身大事,当然要重视了!而且我和你都化险为夷,吉人自有天相呢!”
她那温柔可人的声音若是换做其他男人,或许还真会折服在温柔乡里,而我却只觉得恶心,胃里一阵酸水翻涌而上。
“好好好,一起看……”
裴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对秦柔歌的宠溺。
两人继续病房里说着什么,不过大部分也是秦柔歌在絮絮叨叨,裴靖偶尔会搭腔两句。
我屏住呼吸,心里砰砰直跳,沿着病房门慢慢探头看了一眼。
秦柔歌躺在裴靖的怀里,鲜花一般娇艳的脸蛋写满了幸福。
而裴靖则低着头和她一起看着手里的婚礼布置资料,目光是冷峻而柔和的。
不……
不可能……
我的呼吸越发急促,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裴靖恢复了记忆,但是却忘记了我!
我沿着门框颓然的蹲了下去,如同失去支撑了一般,针扎一般疼痛席卷全身,几乎让我无法呼吸!
他怎么可以这样无情……
居然把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却唯独留下我来承受这份记忆!
那些说好的誓言呢!说好的会记得呢!
都是梦啊!什么誓言,也不过是梦中的戏言罢了!
我兀自嘲笑,面容写满凄苦,手腕上的玉坠冰冷无比。
“你在这里做什么?是这里的病人么?”
突然一个护士路过,发现了我的异样,皱着眉头问道。
“谁在外面?”病房里传来秦柔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