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竹画脸色涨得通红指着她们。
张嬷嬷跟鲁管事又闲聊了几句，这才走出了大厨房，恰巧就看到竹画被胖婆子几个人围攻，她连忙上前打着圆场：“得了，得了，多大点事儿。不就是点柴禾跟热水嘛，大家都散了吧。”
“不就是点柴禾跟热水……真是癞蛤蟆吹泡泡，好大的口气啊，这任府几时轮到你张嬷嬷当家做主了？”胖婆子冷哼了声，以前张嬷嬷有蒋嬷嬷罩着，她是不得不低张嬷嬷半个头，如今蒋嬷嬷不在了，她可不服气张嬷嬷。
“我说胖婆子，我做不了主，难道你就能做主了？你一个管打扫的婆子都管到园子里小娘子的头上了。”张嬷嬷倒抽了口冷气，有些闹不明白胖婆子今日的强势从何而来，说起来她是整个内院的大管事，而胖婆子不过是正院的小管事。
胖婆子连连冷笑，对着旁观的人说：“瞧见了没？张嬷嬷，我过去就听说你与芳香园走的近，今日一瞧，这雪中送炭果然如此啊。”
张嬷嬷瞧了瞧众人的脸色，打起了哈哈：“胖婆子，我管着这府上大大小小的杂事，哪个园子跑的不勤快？”
“呸！”胖婆子朝着张嬷嬷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干的那些勾当。”
张嬷嬷擦掉脸上的唾沫，树要皮人要脸，被胖婆子这么当众羞辱，张嬷嬷再油滑也恼怒了起来：“胖婆子，我知道你想坐我的位置，不过可惜你这肥婆没那本事！”
胖婆子嚎叫了一声，扑上去就跟张嬷嬷扭打了起来，两人互揪着对方的头发，在地上翻来滚去，围观的粗使嬷嬷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上前帮谁。
“放肆，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任太太站在抄手游廊上喝斥道，面团似的脸上满是怒气：“在府里头打架斗殴，说说看，到底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胖婆子力气大，但是比不上张嬷嬷手快，被张嬷嬷抓花了脸，此时披头散发地嚎叫：“回太太，张氏她吃里扒外，偷了咱们府上的东西送给芳香园。”
任太太瞧这胖婆子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心下厌恶：“都偷了些什么东西？”
胖婆子指着地面邀功道：“这水，还有着柴禾，太太，你看！”
任太太瞥了眼张嬷嬷而后轻斥：“十娘子即便过继给了宋府，但也仍是我们府上的亲戚，哪里有用一点热水和柴禾便算偷的道理？”
胖婆子不禁有些傻眼，下面的粗使嬷嬷也是面面相觑，开始动摇是不是会错了任太太的意思，只有张嬷嬷弯腰不敢抬头，她跟着蒋嬷嬷的日子久，见识过任太太阴狠的手段也多，可不会认为任太太那么通情达理。
“这东西是你给的？”任太太瞥着散了一地的柴禾问张嬷嬷。
张嬷嬷瞧了眼竹画，心中明白她跟竹画之间，今日必定有一个要倒霉，她嘴唇蠕动了下，抬手抽了下自己的耳光：“太太，是小人做事不当心，小人就是觉着一点柴禾跟热水不算什么，没当回事就随手给了。谁知这胖婆子上来抓着小人又打又骂，小人一时没忍住，就跟她打起来了。”
果然任太太又冷哼了声：“说得不错，柴禾跟热水是算不了什么，但你们为了这点东西就在府内大打出手，倒显得府里的主人都是无情无义的，而你这个下人倒有情有义，实是可恨！来人啊，把张氏拉下去，打上十板子，让她往后做事清楚着些！”
立即有两个家丁迎了上来，将张嬷嬷堵上嘴巴给拉了下去，竹画眼睁睁地瞧着张嬷嬷被拉下去，除了心里气愤，却是没可奈何。
任太太瞧向竹画轻飘飘地道：“你们家小娘子要什么东西，往后直接派人到正院里来说声就是了，何必要为了这么点东西，要弄得府里鸡飞狗跳的。”她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就带着人离开了。
竹画瞧着她的背影，气得双拳紧握，但只能忍着腿上的痛，将地上已经湿了的柴禾捡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芳香园走去。
抄手游廊里，竹春紧跟了几步小声地问：“太太，那要是以后芳香园的人直接到正院里来要东西，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任太太慢条斯理地道，“就说我不在就可以了。”
竹春明白了任太太的意思，往后就算芳香园的人去正院要东西，见不着任太太，去了也是白去。
竹香瞧见竹画形容狼狈地回到园子，大吃了一惊，丢下了手中整理的行囊跑了过去：“竹画你怎么了？”
竹勉也放下了手中的扫把，帮着竹香将竹画扶到了厅里，她们虽然知道任太太要对付她们，但也没太放在心上，因为知道竹画可以找张嬷嬷帮忙，万万没想到竹画竟然是受了伤回来。
“怎么了？”屋子里的任荟蔚也放下了手中的书。
竹画听见任荟蔚温言相问，心中的委屈顿时都涌了出来，“哇”得一声就哭了：“小娘子，她们实在欺人太甚了！”
“张嬷嬷呢，她就没有帮你，由着你被大厨房的人欺负？”竹勉不满地问。
“张嬷嬷叫家丁抓起来了，说是要打十板子，还是外院那些人打的。”竹画呜呜哭着哀求任荟蔚，“小娘子，咱们去救张嬷嬷好不好？”
竹香皱眉道：“即便咱们现在去了，张嬷嬷这板子都打完了。”
任荟蔚轻笑了声：“而且还刚好坐实了我在府里兴风作浪的口舌。”
“太太这是什么意思？”竹香不解。
“不过是想早日将我逼出府去罢了。”任荟蔚眼神微寒，“你出去叫个大夫，先给竹画瞧一瞧腿，等晚上再给张嬷嬷送点药过去吧。”
竹香应了声，她起身瞧了瞧竹画背回来的框子：“小娘子，这柴禾都湿了，不如我再想些办法去弄点柴禾回来。”
京城里的吃食好弄，但这柴禾却是由专人送进府里来的，要想在满京城里找到个零卖柴禾的也不件容易的事。
竹勉板着脸拿起手的扫把：“小娘子，不如我去大厨房一趟，我倒要看看谁敢不给咱们芳香园柴禾！”
“现在太太巴不得咱们芳香园跟下面起冲突呢，她好早点撵咱们出府去。”竹香说道。
任荟蔚想了想道：“实在不行，就去白家巷一趟，让竹画爹娘帮着往后采购一点柴禾。”
她的话刚说完，就听见外头园子里有一声响，接着又响了几声，竹香连忙掀开帘子，却见园子里头扔着几捆柴禾。
竹画大眼瞪着那些柴禾，都忘了脚疼：“小娘子，天上掉柴禾了。”
有人嗤笑：“哪里是天上掉的柴禾，这是我家小公爷让我们给你们送来的。”
任荟蔚示意竹免打开后窗，果然见一名护卫站在窗外。
那名护卫瞧了眼竹勉的脸，感慨地摇头：“我说你们家小娘子，怎么就这么招人……你说，有人要杀她，有人要撵她，我还真没见过一个小娘子像你家小娘子这般不招人待见的。而我们家小公爷，刚满七岁官家就硬是要封他个团练使，好让他常在御书房里走动，圣人你知道吧，她跟我们家长公主的关系不好，但是对我们家小公爷那真是如亲侄般的疼爱，每年生辰是一定要宣进宫里去，送上一封贺礼，有时还叫御厨给做碗长生面。还有你家以前的七娘子，为了能见我家小公爷一面，能连着一个月，天天都去一家茶铺饮茶，就为了能偷偷地瞧上他一眼……”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鼻子一酸，整个人就倒飞着摔了出去。
竹勉收回了拳头，冷冷地道：“下次再这么信口开河，信不信我打碎了你满嘴的牙！”说完就“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护卫翻出了围墙，费得力递了块帕子过来埋怨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你只要讲咱们小公爷性子谦和，为人秉正，人见人爱，跟她人见人厌的任十娘子不是一路人就可以了，你扯任七娘的事情做什么？”
护卫流着鼻血，满腹的委屈：“大总管，你不是让我举些她们知道的人，这还有谁比任七娘更让她们熟悉。”
那边的胖婆子，正喜笑颜开地给竹翠行礼：“吴姨娘，还真都被你料到了，这张婆子果然私底下跟芳香园有勾搭。”
竹翠摸着腕上新买的镯子悠悠地道：“过去我就觉得咱们府上肯定有人给芳香园通风报信，要不然十娘子这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只不过我以为被收买的是蒋嬷嬷，现在瞧来这张嬷嬷一趟又一趟地往芳香园跑，那都是为她自己跑的。”
她瞧了一眼胖婆子：“往后胖婆子你要是成了内府的大管事，那我可就要你多照顾了。”
胖婆子喜不自禁地道：“吴姨娘，你只管放心，往后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竹翠瞧着胖婆子远去了，这才驰驰然地往梅花园里走，今日她一箭双雕，即教训了十娘子，又在内府里按插了个自己人，如何不得意？
“吴姨娘。”竹翠刚想抬脚离开，突然有人从假山石的后面转了出来轻声叫住了她。
竹翠心中一惊，等看清了来人却又松了口气。
每日东京城的天一朦朦亮，郊外的农民就挑着新鲜的菜单，沿着汴河两岸叫卖。即便是家中养着菜庄的顶级富豪之家，厨房管事们也会从中挑些新鲜的时蔬采办回去。